60 自請入甕探虛實4
“墨……白……真……神!”
墨白只覺得耳畔這拖了老長的叫聲一直不停,叨叨叨吵得自己頭疼。睜開眼,便發(fā)覺自己回到了天牢里。而那吵醒自己的聲音,墨白認出來了,那是司命星君的聲音。
老頭啞著嗓子一直低聲叫自己的名字,也許是因為貼著墻,那聲音便像是從自己腦門里傳出來的一樣。
“司命星君,我還活著呢。”墨白嘆了口氣說道。
那邊老頭松了一口氣,說道:“剛才聽著您被抬進來,像床破棉被一般被扔在這地上,是當真擔心您啊。”
墨白忍痛掙扎著坐起身來,靠在墻壁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卻覺得那牽動寒玉鎖的痛楚更甚于頭痛,便緩緩放下手臂,沉著眼眸回憶道:“我本在大殿上,馬上便可以殺了昊天,卻一下子暈了過去,失去了知覺。”
墨白閉了眼,皺著眉細細回想自己暈倒之前的細節(jié),企圖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忽然聽到先前那個若空谷幽蘭一般的聲音說道:“墨白真神,昊天擅長用蠱,身上常帶著蠱蟲,若是受到致命一擊,蠱蟲便能先于你下手,如此看來,您恐怕是中了蠱了。”
墨白緩緩睜開眼睛,問道:“你是……蕭寒日?”
那聲音笑了笑,說道:“墨白真神無須在意在下的名字,現(xiàn)如今弄清楚您是否中蠱才是最重要的。”
墨白沒說話,那聲音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您摸摸頸后,可有什么東西?”
墨白忍痛伸出手朝頸后摸了摸,忽覺指尖一痛,墨白猛地將手掌合攏一抓,便覺得手心握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拿到眼前,打開手掌,便看到一條細長的鐵鏈一般的東西朝著遠處竄了過去。
墨白盯緊一看,那東西細細長長不過一掌,周身泛著冷光,黑黢黢的如同金屬一般,動作卻似爬蟲一般柔軟。
那東西在不遠處的牢房正中停了下來,烤著屋頂漏下的微光,盤在一起不動了。
這一下,墨白忽然意識到,這小東西絕不是蕭寒日口中的蠱蟲,而是少疆蛇紋環(huán)首刀上的小蛇游龍。
“墨白真神,如何?”蕭寒日問道。
墨白遲疑片刻,答道:“沒有東西。”
那蕭寒日十分驚訝,繼續(xù)說道:“墨白真神可否再找找,那蠱蟲乃是一條紅色的小蟲,大小不過指甲蓋,從脖頸后面鉆進去,得幾個時辰才能蘇醒,現(xiàn)如今您該能摸到后頸小小一塊硬斑。”
墨白再次伸了手朝脖子后面摸,手臂疼得抬不起來,便將頭低了下來,這一低下頭,墨白便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左手手掌邊,有一小塊銅錢般的紅色東西,墨白將那小東西拾起來,細細一看,那是一條如同硬殼的蟲子,身體四周布滿了細細密密的觸角,如今已經死了。
“可是硬殼的小蟲,滿身的觸角?”墨白問道。
“對!”蕭寒日答道:“就是這樣的,墨白真神,您是把它摳出來了嗎?這還不夠,得把脖子后面的整塊硬痂都挖掉才行,現(xiàn)如今時間未過多少,還來得及。”
“沒有硬痂。”墨白低聲喃喃自語,手指觸到的光滑的皮膚,摸了幾遍,都沒有硬痂,墨白心想會不會是自己傷口愈合得太快,可一抬頭,看到游龍,墨白又問道:“肖先生,這蠱蟲可有什么天敵,比如……蛇?”
蕭寒日愣了一下,答道:“蠱蟲分很多種,可并未聽過那蠱蟲有什么天敵,不過,這世間無奇不有,若真有什么東西能壓制那蠱蟲,也是合乎情理的。”
墨白盯著那盤在陽光下的游龍,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暖流來,墨白接著問道:“肖先生,那若是中了這蠱,會有什么反應?”
蕭寒日說道:“那蠱蟲乃是昊天的爪牙,只聽從昊天的命令,能控制中蠱者的心魄,讓中蠱者聽從昊天的命令。”
司命星君在一旁補充道:“想當年,多少仙友神明不堪忍受昊天的控制,紛紛跳了那誅仙臺,好端端一個白玉誅仙臺,竟變成那般修羅地獄的場景!”
墨白想著那場景,冷笑了一下,說道:“那么多神明,真的沒有辦法殺了昊天嗎?”
只聽那蕭寒日長長的一聲嘆息,繼而喃喃低聲說道:“被蠱蟲控制,便殺不了昊天了,蠱蟲認昊天為主,宿主便也只得跟著蠱蟲,認那昊天為主,中了蠱便再也無法傷害昊天。一開始那幾年,宿主不多,昊天便時時刻刻控制著宿主,那些年本來就亂糟糟的,等大家察覺之時,已是折損了半壁江山。后來者也有嘗試刺殺昊天的,可那時昊天已是天帝,身邊守衛(wèi)森嚴權傾天下,而且后面出現(xiàn)的幾種蠱蟲更加可怕,甚至能讓中蠱者對蠱蟲產生依賴,得不到蠱蟲,竟可以對昊天搖尾乞憐,要刺殺昊天已經難如登天了。”
墨白沉默了片刻,問道:“只憑昊天,如何能撼動偌大的天庭?”
四周沉默了,蕭寒日和司命星君都忽然沉默了,半晌之后,那蕭寒日生硬地開口說道:“墨白真神,我蕭寒日本該以死贖罪,當年我便是那昊天身邊的助力,讓這天下一片混亂的始作俑者。”
墨白愣了一下,便聽得司命星君急匆匆說道:“蕭先生,如按照你這說法,老身也難逃罪責。當年女媧真神忽然離去,天界亂成一團糟,天庭多方商討持續(xù)半年,那昊天乃是軒轅之子,他坐鎮(zhèn)天界,最能震懾四方,起初昊天說得很好聽,眾神信了他,為了他為了天界可謂鞠躬盡瘁,可誰知那昊天藏有異心,他想學那凡間的皇帝,徹底控制天界,你當年雖是昊天的左膀右臂,可后來不也無法忍受昊天的一意孤行,企圖殺他嗎,因此你才被昊天關到這大牢里來了。說到底,便也是一腔熱血錯付了呀。”
墨白默默聽完,只覺得這其中短短三百年,竟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
蕭寒日嘆了口氣,說道:“無奈現(xiàn)如今身陷囹圄,不知如何才能贖罪?”
司命星君也在一旁長長嘆氣,墨白沉默著,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耳畔聽見一聲輕微的腳步聲,而后便是牢房大門打開“吱吱呀呀“的聲音。
墨白緊盯著右手邊牢房的大門,一墻之隔的司命星君也屏住了呼吸。只聽一聲悶哼,隔壁傳來身體重重倒地的“撲通”一聲,而后是雙腳拖在地上的“嘶嘶”摩擦聲。
墨白的右手邊,牢房大門猛地被一腳踹開,厚重的鐵門撞在石壁上,幾塊小石頭滴溜溜一路滾到了墨白的腳邊。
墨白抬了頭,便看到那大司馬掐著蕭寒日的脖子,將那蕭寒日拖了進來。
蕭寒日一身單薄的素衣已是鮮血淋漓,披著頭發(fā)光著腳,瘦弱的雙手死死扣著大司馬的胳膊,雙腳拼命地掙扎著,一張臉憋得發(fā)紫。
墨白盯著大司馬的眼睛,深深地望進去,大司馬只覺得那眼神像是一根帶血的針,從瞳孔一直捅到自己腦袋深處,待大司馬閃躲移開眼神,手上已經松了勁道,蕭寒日捂著喉嚨,朝著墨白的方向手忙腳亂地退過來。
牢房正中間的游龍被這番動靜驚醒過來,一下子竄進墨白的衣袖里,纏在墨白的右手小臂上,涼絲絲地,一顆小心臟輕輕起伏。
大司馬退了出去,朝著墨白身后司命星君的牢房走去,牢房門被猛地打開,司命星君悶哼一聲,被大司馬提著后領扔進了墨白的牢房。
大司馬沒再走進來,取而代之,一雙穿著繡金鞋的腳踏進了牢房,天帝昊天站在牢房里,朝著墨白輕笑了笑,說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不聽話的總是喜歡湊在一起。”
墨白沒說話,只是盯著昊天,只見昊天朝墨白走過來兩步,站在墨白正對面,說道:“你堂堂的墨白真神自視清高,我知道,你絕不肯乖乖臣服于我,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服軟。不如我們邀請你的兩位好友一起來猜一猜,你墨白真神能撐到第幾輪?”
昊天說完,墨白冷哼了一聲,轉了頭說道:“昊天,我已經中了你的蠱蟲,不如你提前告訴我,你想要我?guī)湍愀墒裁矗俊?p> 那昊天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這兩個好朋友告訴了你不少事情啊。”
昊天說完,朝著大司馬使了個眼色,那大司馬得了令,幾步踏進牢房,朝著墨白的方向走過來,伸了手便要去拽半躺在地上的司命星君,墨白顧不得寒玉鎖,揚起手一把握住了大司馬的手腕,狠狠一轉,只聽“咔嚓”一聲,大司馬的右手手腕竟被生生折斷了。
淋漓的鮮血落在地上,引得墨白手臂上盤著的小蛇躁動不已。
大司馬朝后退了幾步,滿頭大汗地低了頭看著自己突兀的白骨,心里如同抽筋一般,好像落入了寒冬一般瑟瑟抖起來。
“被寒玉鎖鎖了靈脈,還能有如此魄力,你果然是個對手。”昊天似乎毫不在意大司馬的傷勢,只是微微瞇著眼看著墨白。
身后的蕭寒日忽然開了口,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在驅使蠱蟲。”
墨白嘴角輕輕一笑,溫順地垂下了眼眸,壓低了身子,面朝地面收斂了眼神,不動了。
牢房變得極其安靜,墨白雖然低著頭,但依然能感覺到昊天的眼神正死死黏在自己身上。半晌之后,昊天朝著墨白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在離著墨白不過兩步的地方站住,緩緩彎下腰,朝墨白湊近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