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點多了,東京大學后門的老街上,一輛看起來就有些年頭的箱式攤車仍然停在昏黃的路燈下。
這種箱式攤車在日本很常見,許多租不起店面的拉面師傅往往會選擇這種攤車,然后將它們停靠在大街小巷招攬客人。
攤車里是小小的廚房,鍋碗瓢盆灶臺案板小冰箱等等一應俱全,用白毛巾纏頭的拉面師傅們揮汗如雨,在里面做出一碗碗熱氣騰騰的拉面。
攤車窗戶撐開就是小小的棚子,可以和白色的布簾一起遮風擋雨,順便為坐在窗戶前的客人營造一個相對隱秘的空間。
與大餐館相比,這種拉面攤車無論是味道還是服務又或是用餐環境都不可同日而語,但這種路邊攤里的拉面價格也便宜了太多太多。
這輛拉面攤車的老板越師傅在這條老街上經營了幾十年了,素以物美價廉量大管飽著稱。
幾十年的經營下來,在東京大學的學生群體里,這輛拉面攤車以及越師傅倒也頗有幾分薄名。
很難想象,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市區,還存在著這樣一條時光仿佛停在二戰以前的老舊街道。
要知道,哪怕由于經濟危機土地價格有所下跌,此刻的日本也號稱賣掉東京能夠買下整個美國!
這樣一塊占地數十公頃的黃金地段土地,上面矗立的不是數百米高的土地利用率極高的寫字樓,而是許多破破爛爛的木質老房子。
也不知道,這塊土地的主人是有多么敗家,才能夠做出這樣暴殄天物的事情。
得益于最近日本經濟的不景氣,最近越師傅的生意好了不少。
許多以往根本不屑于來這輛拉面攤車的學生,最近迫于經濟壓力都來此用餐,然后愛上了越師傅的拉面。
只能說,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復讀機和鴿子。
“越師傅你的手藝可真棒啊!”穿著租來雜牌西裝的東大學生喝完了大碗中的面湯,一本滿足地感嘆道。
“我可記得你這小子第一次被同學帶來的時候,嘴里還說什么寧愿餓死也不會吃我這一口拉面。”越師傅沒好氣地收拾著灶臺,似乎是準備打烊了。
“嘿嘿……”那東大學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
“聽陽介那小子說你們今天去大公司面試了,結果怎么樣?”越師傅隨口問道。
“哎,別提了,今天面試的人有30多個人,可崗位只有一個,我估計我是沒指望了。”學生嘆了口氣。
“別喪氣,你可是東大的高材生,到哪都是受歡迎的。”越師傅安慰道。
雖然他看上去只是個拉了一輩子拉面的老師傅,可他說這句話時身上卻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嗨,誰能想到呢?幾年前我的學長學姐們只是隨便去哪家公司面試就有專車接送,而且至少十萬日元的面試紅包和高級餐廳晚宴,幾年后的我卻要辛辛苦苦去爭搶一個不算多好的崗位。”學生深恨自己晚生了幾年。
他原以為自己考上了東大這所日本至高學府后,從此就成了天子驕子,畢業后能夠順風順水地成為人上人。
可還沒等他畢業,現實的鐵拳就讓他感受到了痛苦和絕望。
突然,“轟隆隆”的引擎聲響起,一輛黑色的跑車出現在這條破破爛爛的老街上。
跑車平穩地停在了攤車前,引起了小小攤車內主客兩人的注目。
“哇哦,這是限量版瑪莎拉蒂吧?好像還是改裝過的。”東大學生認出了這輛跑車,他曾經在汽車雜志上見過這輛車。
曾經,他也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擁有一輛這樣的跑車,載著最美的女孩在馬路上狂飆。
車門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老人踩著高檔訂制的皮鞋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有著一張典型的盎格魯薩克遜人面孔,然而歲月也沒有對老人的帥氣與英俊有任何影響,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史詩般的厚重感。
老人胸前別著一朵紅玫瑰,面色沉重,仿佛要去參加友人的葬禮。
“和人君,抱歉要打烊了,今天的拉面就不收你錢了。”越師傅面色平靜地說道。
“啊嘞?這位客人應該是來吃拉面的吧?”和人有些疑惑地問道。
穿著黑色西裝的老人對他笑了笑,坐到了和人旁邊一個凳子上。
“怎么可能,他這種人你看打扮就該知道,他就算吃飯也只會選擇米其林三星餐廳,而不是我這種廉價的路邊攤。”越師傅淡淡道。
“好像也是哦,那就多謝越師傅你啦,我先回宿舍睡覺了。”和人看出了事情沒那么簡單,但他打了個哈哈起身告辭,然后轉身往東大后門走去。
對日本人來說,打聽別人不想說的事是十分不禮貌的,會給別人添麻煩。
越師傅無視了坐在窗戶前的老人,關掉了攤車牌匾的彩燈,自顧自收拾著碗筷。
然而老人也不在意越師傅的無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攤車里拿出酒壺和酒杯,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
“來一碗拉面,之前和一個小家伙勾心斗角,晚飯都沒吃好。”老人自來熟地說道。
“你沒聽到我說要打烊了嗎?你是聾子嗎!?”越師傅重重拍著案板,沒好氣地吼道。
“不好意思,我可沒打算給錢,這樣不就不算營業了嗎?”老人哈哈一笑自酌自飲道。
“希爾伯特·讓·昂熱!”越師傅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念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你來找我干嘛?我已經不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了,對你這種人來說就是沒有價值的廢物。”越師傅沒好氣地說道。
“嘖,你還是跟當年一樣沒有禮貌啊,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昂熱悠閑地說道,“阿賀今天可是帶著幾十號人開著十幾輛奔馳去機場接我,然后又給我安排了美少女與豪華晚宴。”
“結果你就連一碗路邊攤拉面都不愿意請我這個老頭子吃,哎,我真是太傷心了。”
“抱歉,看模樣的話現在是我比較老呢,應該你對我禮貌才對。話說你這個老不死的怎么還沒死?比起四十五年前,現在的你看上去幾乎沒多大變化。”越師傅一邊還嘴,一邊憤憤地重新點火將拉面丟進湯鍋里。
“你要吃什么口味的拉面?”越師傅沒好氣地問道。
“你最拿手的就行,反正對我來說沒什么兩樣,就像你之前說的,我一般可不會到你這種路邊攤吃這種廉價拉面,我的食堂最起碼也得是米其林三星餐廳這一級別的。”昂熱把玩著折刀道。
“呵呵,就算我做的是豬食,你這種上流人士還不是要來蹭吃蹭喝?要不你學豬叫幾聲我就請你吃豬食。”越師傅翻了個白眼。
“沒問題,昂~昂~”昂熱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哪怕是豬食,這也是黑道皇帝親手做的豬食。”
“抱歉,是前黑道皇帝謝謝,”越師傅抬起頭,“我早就已經退休了,現在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拉面師傅,只想過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