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坐著的眾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抬頭盯著那高處的獸籠,注視著里面的一舉一動。
一時間,整個祭壇陷入寂靜。
那年輕的東嶺使臣盯著那獸籠中小小的人兒,嘴角微微勾起,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之色。
他站起身,向帝君稟道:“將籠身蓋上,明日此時便可完成獻祭。”
帝君了然,點點頭說:“如此甚好,祭祀場面確實太過血腥,朕也不愿意看...”
高處的法師們離的最近,心里十分奇怪。
這朱絲鳳性情暴戾,甚至剛才還在不停地沖撞獸籠,還吐納著小火焰,明明已經發怒了...
可是現在,它卻居然并沒有直接攻擊囚籠里的那個小姑娘。
只是在籠子里踱著步子,直勾勾的盯著那“祭品”,沒有咬她,還變得安靜起來。
這太詭異了...
幾個法師對視一眼,也不再細想,只按照吩咐將籠身用特制的黑布蓋上,便下去復命。
然后,整個籠子便陷入了黑暗中...
什么都看不見,這才是更可怕的事。
夏千之哆嗦著,只能聽見籠子里朱絲鳳抖動羽毛的聲音...
她咬著唇瓣,隨著手腕的血滴滴流淌,整個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冷,心里也越發害怕。
忽而,朱絲鳳噴出了一個小火焰,浮在空氣中,照亮了一方光亮。
它低下了頭,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下一秒,卻伏下身子,趴在了夏千之的身側...
長長的尾翎輕柔的擺動著,甚至還用它細長的頸剮蹭著她的手臂和肩膀。
它變得安靜下來,且變得很溫順。
過了一會兒,空氣中的那團小小的火焰,熄滅了。
于是,它又吐了一個...
似乎是能感覺出夏千之渾身哆嗦的身體,它
展開巨大的翅膀撲簌著,然后護在了她的頭頂。
那毛茸茸的羽毛,貼在她的臉頰上,有點癢癢的。
它的嗓子里,依舊發出“咕咕”的聲音,然后慢慢瞇起了鳳眸,像是在小憩。
夏千之眨巴著眼睛。
這朱絲鳳是被自己...馴服了嗎?
她貼在朱絲鳳的羽翼下,感覺絨絨的、暖暖的。
不知是不是幸運,她竟然就這樣安然的在獸籠中度過了一夜。
......
......
翌日。
再次掀開黑布時,這樣溫馨而詭異的一幕便展現在了幾個法師的面前。
他們的嘴巴長得老大,很是驚詫。
記得之前圍捕朱絲鳳時,派遣的十多個法師都身負重傷,最后還是設了『結界封印』才得以捕獲。
怎的在這小姑娘面前,卻是這樣一副溫順的模樣...
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城。
百姓和官眷們都覺得稀奇,畢竟還從來沒有能夠送去獸籠獻祭,還能活著出來的人。
事情太過蹊蹺,城里便編排出了另一套說辭。
......
“這夏千之是個煞星吧...夏家抄家入獄,估計就是被她害得!”
“是啊,你看她小小年紀,就長了一張妖精似的臉,恐怕就是個禍害...”
“她娘當年也生了個怪胎才去靈云山上的,恐怕也不是善類呢!”
......
這樣說的大部分是尖酸刻薄的官眷婦人,不過倒是也有人高深莫測著說道:“這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類的話。
一時間,很多人都在揣測著夏千之獻祭不死,會被如何處置。
會被繼續流放?
還是被賜死?
又或許會留她一命,從此做個逍遙人?
這個問題,似乎帝君也很躊躇。
祭祀一事過去了半個月,他卻只是把夏千之暫時關在祭壇的后院兒里,也沒做什么決定。
這樣拖了幾天后,便有人坐不住了...
先是大臣上奏,說坊間對夏千之的祭祀之事頗有微詞,認為她是不祥之人,且原本就是罪臣之女,應被處死。
再然后是九皇子進言。
“父皇,兒臣認為,此女既是獻祭不死,便是有福之人,且她能馴服神獸,也算是將功補過了,應該被赦免。”
帝君也是笑而不答。
最后是東嶺城的年輕使臣覲見。
御書房里熏著好聞的香料,鄭內監在一旁小心侍候著,有婢女在一旁烹著茶。
帝君坐在塌上,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朕記得你,你叫墨子炎。”
“帝君好記性。”
“瞧你這年歲,也就和我那九皇子差不多大,他是個潑猴,倒是沒有你看著穩重...”
帝君難得很親善,眼睛笑瞇瞇著說道。
墨子炎恭順的低頭說:“九皇子人中龍鳳,是做大事之人,微臣豈敢與之相較呢。”
話鋒一轉,帝君又問:“墨使臣對那獻祭之女,有何看法?”
墨子炎沉聲說:“臣有一提議。”
“哦?”
“那女子,或許是我東嶺城之人,不知能否請帝君將她賜予微臣。”
帝君斂起笑意,疑惑的問:“使臣何出此言?那女子是罪臣夏羽舟之女,生于落夷城,長在落夷城,怎會是你東嶺城之人?”
“這...不敢隱瞞帝君,她的母親或是東嶺城虛空一族的后人...”
帝君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也難怪她能活下來了...虛空一族向來是有本事的。”
“不知能否,將她賜予微臣?”
帝君卻笑意更深。
只說了兩個字:“不能。”
......
......
......
傍晚時分,有內監到祭壇的后院傳話。
“罪女夏千之,即日入宮為婢,不得有誤。”
于是這件事在這一天,突然有了結果。
一路行程,進宮門時已經是夜里。
她著了一身素衣,忐忑的跟在內監的身后,看著是往寢宮的方向走去。
“勞問內監,這是往哪走?”夏千之心里不安,忍不住輕聲問道。
那內監頭也不回,只說:“跟著走就是,休要多說話。”
她被噎的夠嗆,也不敢再問,只跟著穿過了一道門又一道門,實在覺得發懵。
終于停在了一處寢殿。
她走進去時,正見帝君斜倚在塌上吃著茶,旁邊坐著一個媚眼如絲的女人,瞧著面生,大約是新晉的妃嬪。
夏千之跪在地上,垂著頭。
“罪女,謝帝君不殺之恩。”
帝君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說:“朕瞧著你能耐大得很,也命硬。”
她垂著頭,不敢答話。
“罷了,既然你沒死于獻祭,也算是幸運之人,朕沒那么刻薄...沒得非讓你死不可。”
“是,帝君仁慈。”
許是覺得無趣,帝君擺了擺手,讓她出去。
他又看著旁邊坐著的女人說:“你這芙春園奴婢少,便讓她留在你屋里侍候吧。”
那女人嬌媚一笑,柔聲說:“妾身覺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