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軟榻，舒適宜人，躺下須臾就有些昏昏欲睡。
砰～的一聲。
白子軒猛地睜開眼睛，地上掉落一顆小石子。
四周張望一番，并無任何動靜，也不知這天外飛石從何而來。
比起好奇，她此刻只想靜靜躺著休息，便不多加理會，繼續閉上眼睛睡覺。
“砰～”
“哎喲！”白子軒摸摸額頭，這回小石子直接砸到頭上來了，不得不起來。
隱隱聽見窗下有聲響，踮起腳尖輕輕走過去。
窗下蹲著兩個人，白子軒趴在窗口，那兩人抬頭嘿嘿一笑。不約而同互相指向對方。
“是他。”
“是他！”
“唐古，你這樣誣陷我，可不是文人雅士做派。”
“還文人雅士，郭淳，你叫我丟石頭的時候，難道就屬于文人雅士做派？”
兩人一邊爭吵一邊站起來。
“你……你就是院長新收的學生？怎么不和我們住一起，一個人住這么偏僻？害我們找了半天。”
“你要是想搬過來和他住，可以去和院長申請啊。”
“你胡說什么呢！”
“告訴你，人家這才是文人雅士做派，獨處幽室。”
白子軒有些茫然看著眼前這兩個陌生人，就這樣站在自己窗邊，你一言我一句。
自己尷尬的根本插不上一句話。
從兩人背后走上前一少年，稍年長兩人，朝白子軒微微點頭。
“在下范仲立，我們只是對孟院長新收的學生有些好奇，若有打擾，還請見諒。”
“我……”白子軒剛張口。
郭淳連忙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子軒。”第一次向別人介紹自己這個陌生的名字，還真有些不習慣。
“白子軒……這名字聽著倒挺像你本人，溫文爾雅的，不錯，不錯，白兄弟，我們以后……”
郭濤的手剛觸到白子軒肩膀，一顆小石子砸在手背上。
“誰！誰偷襲我！”
幾人各自張望，這院子，除了他們四人，并無他人。
“唐古，是不是你暗地偷襲我。”
“你什么眼神，我丟石頭前，也得彎腰撿顆石頭才行啊。”
“奇怪了……”郭濤目光幽幽掃視一圈院子四周，“白兄，你還是和院長申請一下，跟我們住一起，白天看著環境清幽，晚上就只剩下幽幽……”
“有鬼啊！”唐古大喊一聲。
“啊！”郭濤嚇得一哆嗦。
“哈哈哈哈哈……”唐古捧腹大笑，“說的就是你這個膽小鬼！”
郭濤反應過來，抬起手，一拳捶過去，唐古閃開，連忙跑遠了。
“唐古，你別跑。”
范仲立淺淺一笑，“這兩人常是這樣，日后你便習慣了。”
“哦。”白子軒望著兩個追逐的背影，莫名就起了陸二和小豆子，還有李妞妞，還有那間老屋……不知道狂風暴雨的天氣會不會漏雨。
“范仲立，快點，顏先生的課。”
“噢，對！”范仲立匆匆抱拳，“先告辭了。”
看這三人的神情舉動，想必這位顏先生的課一定很重要。
白子軒正準備關窗繼續休息，一童仆快步跑來。
“白公子，孟院長讓你收拾完就去學堂聽課。”
“啊？現……現在就去聽課？”
童仆點點頭，“院長讓我轉告你，來了就好好學，每一節課獨一無二，非常重要，錯過就沒了。”
“那好……我馬上就去。”
童仆帶著白子軒來到學堂，顏先生瞥了眼，停下講課。
伸戒尺朝后面一指，“就坐那吧。”
童仆輕輕催促，“趕緊去坐下。”
三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卻無人說話，這莫名低沉的氣氛，讓白子軒也隱隱緊張，一言不發，趕緊坐好。
“繪畫之前，首先要熟悉筆墨紙硯，上堂課我講過墨分五色，還有誰記得？舉手說一下。”
唐古和郭淳微微低頭，互相瞄了對方一眼。范仲立依然坐的端正筆直，只是兩手垂下，絲毫沒有要舉手的樣子。
“都啞巴了？”顏先生拿著戒尺敲了敲唐古和郭淳的桌角。
“那我不問你們誰記得了，現在誰不記得，就站起來，去面壁思索。”
“焦、濃、重、淡、清。”
“焦、濃、重、淡、清。”
“焦、濃、重、淡、清。”
三人異口同聲。
白子軒有些尷尬，方才顏先生說的“你們”，不知是否包括自己，此刻自己該不該站起來去面壁呢……兩腳微微彎曲，正準備站立。
看戒尺突然朝她指過來，嚇得連忙站直了。
“剛說了三遍，你現在記住了嗎？”
白子軒一愣，用力點點頭，“記住了！”
顏先生一臉嚴肅道，“下次記不住，一樣去面壁。”
白子軒乖巧點頭，“好。”
“噗嗤～”郭淳忍不住笑出來，連忙捂住嘴，收斂表情，一本正經的端坐著。
“識墨才懂如何用墨，用墨才能熟悉技巧，比如山水畫的淺絳技巧。咳咳……”顏先生干咳了兩下，望了一眼白子軒。
繼續緩緩講解道，“凡以淡紅青色彩渲染為主的山水畫，統稱淺絳山水。方法是先用濃淡，干濕變化之墨線勾勒輪廊結構變化之后，再施以淡的赭石或加少量朱砂類染山石、樹木結構處。最后……”
顏先生突然伸出戒尺，啪啪打在唐古肩膀上。“唐古，東張西望看什么呢？”
“方郎中在看這邊。”
“他看這邊，與你何干？”
“我……我下次不看了。”
白子軒借著兩人說話的空隙，望了過去。
方郎中背著那陳舊的藥箱，筆直的站在一棵松樹下，面容滄桑，卻是一臉欣慰的笑容。
慢慢舉起手，似乎有些激動，微微顫抖的揮了揮手。
揮手那一刻，白子軒心中突然感到萬分不舍。只想奔過去，和爹一起走。
顏先生用戒尺敲了敲桌角，“去道個別吧，速去速回。”
“多謝先生！”白子軒彎腰致謝，飛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