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漸漸侵蝕著這片蠟黃的山谷。
而山谷正中的小鎮仿佛還在沉睡,靜謐而又安詳。
霧蒙蒙的天空下,時不時出現一道手提肩扛的強壯身影,步履匆匆,似乎正忙著為即將到來的寒冬做著準備。
每一道回來的身影都點起了鎮內某一處木屋的燈火,不要多久,裊裊的炊煙徐徐而升。
鎮內偏北的一座較大石木質建筑內燈火通明,通向屋內的臺階下擺滿了小巧可愛的布鞋。
這是鎮內唯一的一座學堂,而學堂里唯一的一位老師,鎮內的居民尊稱他為二長老。
十來童男童女面相著二長老,小的五六歲、大的十一二歲,都正襟危坐在一塊巨大的黑紋白虎皮上,搖頭晃腦,吟誦著他們也不明所以的詩句。
每一名小童頭頂都長著或長或短、或彎或直的犄角,搖晃之間好像山谷中的枯樹迎風一般。
而其中一名男孩與眾不同,他頭頂的犄角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扭斷折去,丑陋、猙獰,又顯得可憐。
“長老、長老,落英繽紛、芳草鮮美是什么意思啊?”一名機靈可愛的女童伸起小手提問道。
不知是沉醉于孩子們的誦讀聲中,還是小憩打盹的二長老睜開了眼睛,白凈的臉龐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落英繽紛、芳草鮮美,這可說來話長了?!?p> 二長老撫著長須,娓娓道來。
此時,一隊身著黑色玄甲的人馬出現在彼伏的山谷斷崖上。
即使沒有月光的反射,漆黑的甲衣也隱隱透露著光華,定不是凡品。
一名臉蒙紅色面巾的青年快步上前,雙手抱拳、單膝跪地,望向首之人的背影說道:
“稟告左路使大人,在鎮內的靈鹿皇族共416人,還有15人在后方的山巒中狩獵”。
“莫要亂了規矩,我只是副使。”
自稱副使之人并未回頭,仿佛自嘲一般,目光緊盯山谷正中的鎮子。
“此役結束,那安大人便是萬妖軍左路使大人,”蒙面青年滿眼諂媚,頭是埋得更低。
“嗯,”安大人應了一聲,轉眼望向跪在不遠處的青年。
“鹿鳴在鎮子里嗎?”安大人露出雪白獠牙,狡黠的雙眼令人恐懼。
“自然是在鎮子里,他的年紀在這種天氣下是出不去的?!?p> 作為狐族,蒙面青年在面對雪狼安大人時,即使二人修為相同,他不免還存在著天生的恐懼。
“安排下去吧,一刻后出發,這可是給海鳴皇子辦事,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妥妥當當”。
說罷,萬妖軍左路副使安永霜撣了撣肩頭的落雪,深吸了一口寒氣。
“長老、長老,那我們鎮子會有春天到來嘛?”稚嫩的聲音還在追問。
“沒有一個寒冬是過不去的,春天一定會回來的!”二長老眼眶濕潤,似乎又回想起了六年前整族被流放的情景。
女童不依不饒,催促著二長老繼續講講春天的故事。
正當二長老拿出珍藏的畫卷欲細細言說時。
“嘭”一聲巨響從屋外南面方向傳來。
大地仿佛也受到了驚嚇,劇烈急促的晃動推翻了屋內的燭臺,絆倒了圍觀畫卷的童男童女。
“外面何事?”二長老厲聲質問。
多年的平靜生活并未消磨他的警覺,二長老大手一揮,一柄三尺青鋒從內屋激射而出,安穩落入手中。
“大、大事不好了!二長老,鹿鳴皇子的屋子被大火吞噬了,好多黑衣人沖進鎮子了!”負責二長老生活起居的青年一路大呼小叫,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跑進屋內。
“萬惡的龍族,終究還是放不過我們嗎?”二長老咬牙切齒,身形一躍飛出屋外。
放眼全鎮,早已混亂如麻,一路黑甲兇士或口念咒語、或手持兵刃,無差別地對鎮中居民進行著攻擊。
不出片刻,火光、哭喊、血淚為鎮子定義了新的身份——煉獄,也不過如此。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二長老高呼一聲“鹿族勇士隨我沖鋒”后便投身戰場。
而那些剛才還圍繞著灶臺忙活的鹿族青年,在經過巨大爆炸的短暫沖擊和長老的呼喚后也紛紛沖出家門。
學堂中的孩童們被嚇壞了,從小嬌生慣養的他們哪里經歷過這等場面,不一會,哭啼聲此起彼伏。
“鹿歡,你剛才說鹿鳴皇子的屋子著火了?”
一名年紀較大的孩童望向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報信青年問道。
“回鹿俊少爺的話,小的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一顆碩大的火球正正擊中鹿鳴皇子的屋子”。報信青年信誓旦旦。
“糟了,鳴弟弟今天身體不適在家中休養,這下可怎么辦?鹿歡,你隨我去救駕。”
鹿俊少爺此時一副為兄弟豁出去的樣子,引得旁邊的小姐妹心動不已。
“使不得啊鹿俊少爺,咱們現在自身都難保,那些黑衣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鹿歡邊說邊向墻角蜷縮,好像這樣就能離災禍更遠一些。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黑色人影竄進學堂。
首先奪人眼球的便是一把滴血的長刀。
“嘿嘿,這還有幾個小的,納命來吧,”黑甲兇人怪笑一聲,沖著即將出門的鹿俊猛劈下去。
剛才還一身正氣的鹿俊瞬間被一刀斬成兩段,噴射而出的鮮血濺了眾童一身。
“??!”
驚恐的慘叫聲從學堂傳出,孩子們有抱頭痛哭、有的用手捂住了雙眼,仿佛待宰的羔羊,惹得黑衣人尖笑連連。
“嗖”!
一道破音之聲讓刺耳的怪笑戛然而止。
只見黑衣兇人雖然依舊持刀站立在那,但眉間漸漸浮現出一道血洞,已然是被人一擊斃命。
撲通倒地的尸體后方,又是一襲蒙面黑衣。
“鹿長跟我走,”黑衣人摘下面罩亮明了身份,不由分說,一甩身披的大麾,卷起那名與眾不同的斷角男童便躍出屋外,三縱兩跳便消失在夜幕中。
“剛才那人不是鎮東的洗衣老頭嗎?”剩余孩童中一人吶吶自語。
“他怎么會那么厲害,我家還經常不給他漿洗錢呢,他會不會報復我?”另一名男童也皺眉說道。
“可是,他那么厲害,為什么就帶鹿長一個人走了,我們怎么辦?”
鹿俊和黑衣兇人的尸體尚有余溫,屋外的廝殺聲漸漸清晰。
漿洗師傅的一擊制敵給眾人帶來了生的希望,而轉眼又走的舉動仿佛巨錘砸胸般砸碎了他們的美夢。
“元朗老師傅,我們這是去哪,剛才那群人是誰?”鹿長驚魂未定的從大麾中探出腦袋問道。
“莫要露頭,敵人今夜襲來勢在必得,我先帶你逃出鎮子。”
鹿元朗口中咒語不斷,腳下越來越快,無月的夜晚和紛飛的大雪遮蔽了他的行蹤,穿梭過一座座燃燒著熊熊大火的木屋,二人不一會便到了鎮子的東南邊緣。
“你要到哪里去?”
一道蒼白冷淡的聲音突兀響起。
鹿元朗感受不到聲從何來,可他的額頭卻瞬間布滿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