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莫如是被劉珞的奪命電話叫醒。

　　自從上次劉珞為了專訪聯系過葉黎歡之后，她就馬不停蹄去英國出差了，莫如是為了避開葉黎歡的問題這些天也沒跟她聯系過。

　　“你最近得罪誰了？”

　　“沒有啊。”莫如是睡眼惺忪，連帶著說話也有氣無力。

　　“那你這一車血淋淋的大豬肝是自己跑過來的啊？”劉珞捏捏鼻子，這個味道真是夠醍醐灌頂的。

　　莫如是把劉珞的話斷斷續續重復了一遍，腦袋里思路逐漸清明，不過還是順嘴提了句：“什么意思？”

　　“你開窗看一下就知道了。”

　　聞言，莫如是拿起手機跑到窗邊，小區門口圍了一圈人，她繼續對著電話說：“怎么那么多人？我壓根看不到我的車。”

　　劉珞二話不說拍了張現場照片發過來，莫如是看著照片頭皮發麻，白色的奧迪引擎蓋上鋪滿了豬肝，有的血跡被太陽曬干了，留下一條條蜿蜒的紅斑，莫如是的胃里瞬間翻江倒海。

　　“報警吧。”電話那頭劉珞說。

　　“等一等，”莫如是佩服自己此時還有思考的能力，“先別驚動警方。”

　　她想起這幾天被疑似跟蹤的情形，車子被潑豬肝這件事讓她幾乎確定了有人在為難她。如果一定要讓她懷疑一個人，那很可能就是化妝間的那位神秘人。

　　如此一來，這事就關乎秦子逸了，那她當然不會打草驚蛇。

　　劉珞下了飛機就直接來找莫如是了，沒曾想看到這么煞風景的一幕。她進了門，把行李箱往門口一放，自顧自地換鞋，“你和秦子逸的事發展夠快的，我一出國，你的效率倒是變高了。”

　　“那你別回來了，說不定我立刻就能查到真相。”莫如是喝了口水，調侃她。

　　“我約了葉黎歡吃午飯。”很顯然，劉珞和莫如是一樣，是個工作狂，她深諳趁熱打鐵的重要性。

　　莫如是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簡單的“哦”了聲，她只要不扯后腿，那這事就跟她沒什么關系。

　　“你跟我一起。”

　　“不去。”

　　劉珞也不急，拉了把椅子坐下來，有模有樣要跟她談判的架勢。

　　“你覺得我這次去英國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了解葉黎歡的生活軌跡等等，為拿下專訪做準備。莫如是彎著腦袋看著她，“明知故問。”

　　“不全是。”劉珞賣著關子，緩緩她說：“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

　　莫如是一時間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葉黎歡身上有楚清歌的線索。”劉珞成功看到莫如是臉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她繼續說：“我當然知道葉黎歡不是楚清歌，但我不相信他們倆沒有關系。”

　　劉珞的話有點繞，莫如是恍惚了一下，喃喃道：“你第一次看到葉黎歡，就沒有想過他是楚清歌嗎？”

　　“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在那，但這并不影響我產生其他的判斷。”

　　“可是我和陳牧都有把他認錯。”

　　“你們是當局者迷，我和楚清歌沒什么交情，所以比你們理智。”劉珞目光如炬，似乎早就看穿了莫如是，那時候郵輪慈善會結束，莫如是一句也沒提過葉黎歡，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恐怕又要陷入楚清歌的枷鎖里。

　　但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莫如是會因為葉黎歡而從這個枷鎖里跳出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惜了沈路這么個好男人。

　　劉珞又忍不住開始亂想。

　　“那你找到線索了嗎？”莫如是問。

　　劉珞搖搖頭，“你知道異國他鄉這很難，不過也不是沒有突破口，我碰到一個以前就認識葉黎歡的人，他說葉黎歡曾經隱匿過一段時間，后來再出現的時候性情就變了。你想想，楚清歌也相當于是隱匿了，這兩張神似的臉都發生過一樣的事，這難道不奇怪嗎？”

　　莫如是沉默不語，她承認劉珞的話很有魔力，她已經開始思考怎么從葉黎歡身上尋找突破口。

　　“所以說，我找葉黎歡是為了專訪，你找葉黎歡是為了一個未知的答案。別告訴我你沒心動，我知道你對真相有種特殊的癡狂。”劉珞一副勝券在握的氣勢。

　　“我去換衣服。”莫如是沉著道。

　　她剛進衣帽間，劉珞就打了個電話給葉黎歡，“你可以來接她了。”

　　“不愧是劉主編，合作愉快。”葉黎歡重新發動了車子，左拐進小區就到莫如是樓下了。

　　“只要葉總不食言，那一切好說。”

　　掛完電話，劉珞就拖著行李箱出門了，她想一舉兩得，她認為突然出現個葉黎歡也挺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莫如是簡單換了一套休閑裝，周末沒有大的安排她不喜歡穿得過于拘謹。

　　她出來的時候，劉珞已經不在了。

　　莫如是翻翻白眼，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正想著，有人敲門。

　　又跑回來了？

　　她打開門，葉黎歡紳士地笑笑，“聽聞莫小姐要和我一起用餐，所以我不請自來。”

　　再看這張臉，莫如是眼里滿是探究，其實劉珞的用意她明白，就四個字：不如面對。

　　“等我一下。”

　　莫如是也不糾結了，她從沙發上拿了包，利索地換了鞋就跟著葉黎歡一起下樓了。

　　“你的車我已經喊人幫你處理了。”葉黎歡沒有多問，只把結果告訴她。

　　“多謝。”

　　他們的氣氛突然變得這么平和，莫如是都有點不習慣。除了第一次在郵輪上見到他，其他時候莫如是對他都抱著避而遠之的態度，不愿多接觸，因此語氣上難免激進。

　　“最近多留意身邊的人，不要單獨行動。”葉黎歡說。

　　莫如是側著頭看他，忍不住問：“為什么？”

　　葉黎歡輕笑出聲，她不由得尷尬了一下，這笑聲里多少有“你是不是蠢”的意思。別人都到家門口挑釁了，敵人在暗她在明，怎么想都是她吃虧。

　　莫如是把頭偏向窗外，不得不說葉黎歡也是行動派，小區門口的人群已經疏散，她的奧迪已經被開走了。

　　“劉珞來我家是拿車鑰匙的。”莫如是后知后覺。

　　“這應該是附加目的。”葉黎歡不經意道。

　　“那就提前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四目相對，葉黎歡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飾的贊賞。

　　“有劉主編和莫小姐打頭陣，城市看報我很放心。”

　　“叫我莫如是吧，畢竟未來要見面的次數還很多。”

　　葉黎歡心里默念：莫，如，是。

　　念完才發現心里一陣失落，卻尋不到源頭。這種感覺就像每次夜里醒來，伸手什么都抓不到，那種空虛和冷仿佛有意識地鉆進他的身體里。

　　葉黎歡開始握緊方向盤，專注地駕車。

　　“去哪里？”莫如是問。車子駛向一條偏離市中心的路，路很空曠，紅綠燈也不多。

　　“去顧羽投資的那家西餐店，據說現在是個網紅打卡地。”

　　“這地段也太偏了吧！”有錢人的做事風格真讓人摸不清頭腦。

　　“是一家廢棄工廠改造的，中間有部門的扶持，否則你以為顧羽的錢都是天上掉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葉黎歡解釋。

　　果然還是無奸不商啊……

　　他們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隔著一個小十字路口，對面車道上有輛車緩緩駛來，然后在紅燈面前停下。

　　莫如是移開視線，然后瞥見右側路邊也停了一輛車，因為樹的原因視線被擋著，所以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等左轉還是就停在路邊。

　　那輛車型有點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紅燈轉綠，對面車道的車先起步，與他們在路中央擦身而過。

　　葉黎歡剛要踩下油門，右邊有輛車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沖過來。

　　“小心！”葉黎歡快速打轉方向盤。

　　莫如是轉頭看時，只見那輛車絕塵而去，她捏緊了掌心，不知是嚇到了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她坐著沒動。

　　砰！

　　一聲巨響讓這條安靜的小路陷入了短暫的恐慌中。

　　出車禍了。

　　莫如是腦海里跳出這四個字，她下意識地看向駕駛位。

　　為了避開那輛突然沖出來的車，他們撞上了馬路牙子。

　　“莫…莫，你沒事吧？”葉黎歡拉好手剎，眼中桀驁的漩渦慢慢歸于平靜。

　　比起剛才的車禍，此時莫如是整個人呆住了，她遲疑地開口：“你……剛剛叫我什么？”

　　葉黎歡是脫口而出，他并沒意識到不妥，反問起來：“莫如是？”

　　莫如是慘白的臉又逐漸有了血色，她笑笑沒說話。

　　“我喊顧羽來接我們。”

　　莫如是感到葉黎歡并不在意剛才的車禍，他波瀾不驚的沉穩面容似乎對這件事見怪不怪。

　　見她一直不說話，葉黎歡解開安全帶下車，跑到另一邊開了門，把她全身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才算放心。

　　好一會，莫如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才那輛車我見過。”

　　“嗯。”葉黎歡應了聲。

　　莫如是抬頭看著他，“那輛車跟蹤過我和秦子逸。”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葉黎歡突然說。

　　莫如是盯著他的側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比如？”

　　“剛才的車禍，你早有預判。”莫如是仔細回想了剛才那一幕，葉黎歡的緊急路線絕不是憑本能，包括他的起步時間，踩油門的速度。

　　葉黎歡沉默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不會主動把你置身在危險中，不管你信不信。”

　　莫如是垂眸，“抱歉，請送我去秦子逸那。”

　　葉黎歡一頓，再一次看向莫如是，“真相真有那么重要？比你的命還重要？”

　　“重要，很重要。”

　　莫如是眼中的堅定讓葉黎歡第一次感受到挫敗，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扼住，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又要把她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還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他伸手撫上她的面頰，“那個女人比秦子逸更危險，你可以……”葉黎歡說到這里，喉嚨發緊，“借助秦子逸的庇護，我不在，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莫如是的心漏跳了一拍。

　　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懼，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說了一句停留在莫如是記憶中的話。

　　“莫如是，我不在，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