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達成了共識。”對方說道,我看著他,在無盡的時間中,我們都獲得了永葆青春的能力,他,那個遙遠時空的我,和我一模一樣。
就在剛剛,我們決定了一件事情。
“對啊,我們達成了共識,所以我們才會在這個地方。”我看著周圍顏色紛雜的時光亂流,我們的影子在其中不斷的飛舞翻騰著,那是我曾經的回憶。
我們決定,親手埋葬我們的過去,而我們,也終將死去。
時間站在我們旁邊,它一如既往的,還是一副一切都掌握在它手中的樣子,但是我下意識覺得它有些焦慮。
“你在焦慮?”于是我開口問它。
“或許吧,沒想到我能感染上你們的情緒。”時間不避諱的點點頭。
“因為什么?”
“這要說的原因可就多了。”它說,“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能不能夠完成任務,他給我的任務。”
“他”,時間掛在嘴邊好多次了。我多次問“他”是誰,時間回答它也不知道,看它的樣子,那是真話,因為時間本就是一個單純的存在,它不知道什么是謊話,所以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
但如果其存在,那么一定與我的命運逃脫不了干系。
“我倒是想看看這終點,究竟會不會讓我完成我的任務。”時間說道。
“你準備好了嗎?”對面的我問道。
“好了。”我說道。
于是我們生平第一次,真正地用出了我們的力量,那來自于時間的,真正的力量。
眼前的一切在我面前猶如走馬燈一般重現。我嚎啕大哭的出生,我牙牙學語的笨拙,我走路時候的蹣跚,我第一次展開笑容……在我身上發生的我記得記不得的事情都一遍遍地重現在我的面前。
猛然間,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我站在一個無邊無際地空地上,周圍是潔白到刺眼的白色。
“哥哥!”
有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那是小柳的聲音。
我回過頭,小柳在我身后站著,我說不上多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但是她一直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永遠是那么開朗陽光,她就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唯有和她在一起時,我才真正感覺到我在活著。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她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回答道,有點不知所措。
“哥哥怎么會不知道呢,哥哥可是最厲害的人啊!”她說。
“我嗎?我其實一點都不厲害哦,”我回答道,“我是一個心胸狹隘、永遠都在膽怯的人啊。”
“我的哥哥才不是那樣。”小柳說,她的臉上依舊是我不可抓住的笑容,“廖晨光才不是那樣呢!”
“那廖晨光應該是什么樣子呢?”
“這我就不知道啦,”她說,“也許你心中已經有想法了。”
我的心中嗎?
我詢問著自己,已經說不清從什么時候起,我的大腦就一片混沌,好像對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了,我對于未來是什么方向毫無打算,至于你問我有什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呢?不過是渾渾噩噩地走到時間的盡頭罷了。
我這輩子,除了自己的離別,好像什么都沒有規劃過。
等我再次抬頭,小柳已經不在了,而我也不在那空白一片的刺眼區域中,而是躺在一片黑暗中了。
43、關門說再見
“魏蘇,17號桌客人的甜品!”魏誠站在廚房內記錄著剛剛客人的點單,將甜品放在了送餐口,順便往前面柜臺處的魏蘇招呼了一聲。
“哦,好的!”魏蘇應了一聲,端起了甜品朝著17號桌送了過去。
17號桌的客人朝著魏蘇揮揮手,一臉興奮的樣子。
“什么時候下班啊,咱們壓馬路去,”穆冉晃著手中手機的界面,“我看他們說附近那條商業街開了,等會兒咱們去逛啊。”
“馬上,馬上!”魏蘇應著。“等會我們就打烊啦!”
“這么早打烊?”穆冉有些疑惑,“我以為你會讓魏誠接你班呢。”
“因為今天是圣誕節嘛,”魏蘇撇撇嘴,“我們也是要休假的。”
“好吧,”穆冉聳聳肩,“那我等會你吧。”
魏蘇回到了柜臺,正好現在沒有什么人在餐廳吃飯,訂單也都處理完了,魏誠趴在出菜口,無所事事地玩著手機。
“回來了?”看到魏蘇回來,魏誠抬了抬眉毛,“你們姐妹情深,難得穆冉回來,還要跟你一起玩啊。”
“嘿嘿,我和穆冉姐感情好唄。”魏蘇說。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樣,“對了哥,”她問,“我和穆冉姐是怎么認識的啊?”
“那誰知道去?你學姐?你同學?”魏誠無聊的刷著手機,“要不就是什么人介紹給你們認識的吧?”
“我們怎么認識的呢……”
“別說這個了,”魏誠說道,晃了晃手機,“小姨說,小姨夫出差回來了,今晚要請我們吃飯呢,讓你把穆冉也叫上。”
“好呀,我和穆冉姐說一聲去!”
看著魏蘇跑走的身影,又看了看遠處的穆冉,魏誠不由得也發起了深思,他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說道:“對啊,是怎么認識的呢……”
“小柳,去開門,是不是爸爸回來了?”
聽到敲門聲,冷衣璇在陽臺朝著房間喊了一聲,還在看電視的廖小柳應了一聲,然后騰騰地跑向門口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廖明仁的面孔。
“小柳!爸爸回來啦!開不開心!”
廖明仁一把抱起廖小柳,廖小柳被逗得咯咯直笑,冷衣璇則是走過來接過廖明仁手中的行李,“回來了,洗個澡吧,餐廳我已經和魏誠魏蘇他們說好了,等會咱們開車過去就行,我大姐二姐他們今天也會過來。”
“辛苦你了。”廖明仁笑笑。
“不辛苦,快去吧。”冷衣璇也笑笑。
“對了……”廖明仁好像是想起來什么,指了指不遠處得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是做什么用的?”
“家里的茶室啊。”冷衣璇說。
“原來呢?”
“原來?”冷衣璇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以前一直是茶室吧?”
“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沒事,就是突然想不起來那個房間是做什么用的了。”廖明仁一邊笑著,一邊摸摸自己的腦袋,“真是年紀大了,忘性也大。”
“爸爸才不老呢!”冷衣璇說,“小柳說是不是啊?”
“爸爸不老!”
一家人其樂融融,房間里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在流江公園,雪鷗餐廳一直是炙手可熱的一家店鋪,但是這家店也有一個奇怪的規矩,那就是圣誕節這天拒不營業,理由是家庭聚會。
這個時候,天空外已經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在不遠處摩天輪燈光的映照下發散著不同的顏色,看起來好像是空氣中飄揚著許許多多的琉璃碎屑,人們在流江公園中心的大樹下寫著對美好生活的愿望,似乎在祈求什么神靈為他們保佑。
雪鷗餐廳內,廖明仁、冷衣璇、冷伶伶、魏誠、魏蘇、穆冉、廖小柳已經坐在餐桌前,興奮地交流著,他們已經在餐桌前就位,餐桌的旁邊還空著一個位置。
“每年都要來一次家庭聚會啊,”冷衣璇感嘆道,“真虧你們店長還能借給你們門店用。”
“沒事啦,我們店長和我們關系很好啦。”魏蘇笑嘻嘻地說道。
“說起來,”廖明仁皺了皺眉頭,“你們店長是誰來著,不是魏誠嘛?”
“我哪有錢在這個地段開餐廳啊,小姨夫你太高估我了。”魏誠擺擺手,“我們店長是……”
他突然愣住了,足足過了有幾秒之后,他才問向魏蘇:“咱們店長是誰來著?”
“咱們店長……”魏蘇好像也愣住了,一時想不起來,她轉向穆冉,“我記得店長和穆冉姐關系很好啊!”
“我?”穆冉指了指自己,她感覺印象中好像有這么回事,“是有這么回事來著……”
但是她掏空了記憶,卻找不到有魏誠和魏蘇所說的“店長”這么一號人。
“你們這些小年輕,這個年齡就忘性這么大啊。”
門口處突然響起了聲音,幾人抬頭看去,那是魏誠魏蘇的大姨,冷時夜。
她進了門,對穆冉打了招呼,“小冉也來啦?”
“嗯,”穆冉應了一聲,之后好像是接受了什么設定一樣,對著眾人說道:“我母親和阿姨是閨蜜的。”
眾人也是接受了這個理由,緊接著眾人招呼著冷時夜入座,幾人同時舉杯,這個時候對于他們,圣誕節才剛剛開始。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冷時夜的面孔,赫然就是那位時間的樣貌。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廖晨光回過頭,那是另一個自己在說話。在那個自己之后,還有無數個自己正在監測無數個世界的時間,“我也說不上來,”廖晨光回答,“也許,這樣對他們來說是好的吧。”
“只不過對我來說,這并不是最好的就是了。”另一個自己說,“時間那家伙,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好的歸宿,只是沒想到它會選擇只活在一個時間線中。”
“確實,但這也是它的任務不是嗎?”廖晨光回答,“它雖然不是一個好的神明,但是卻是一個好的仆從,對‘他’的命令可是言聽計從。”
“自從從時間那里接過來任務之后,總感覺咱們這里忙了起來啊。”
“畢竟我們都在找‘第二位’。”對方回答。
“我們到現在還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對方說。
“是呀,”廖晨光點點頭,他回頭望向那一片由無數自己延伸過來的黑暗,“就和我們之前一樣,到現在還是和無頭蒼蠅一樣。”
“算了,走吧。”廖晨光站起身,眼下的景色仍是其樂融融,但是廖晨光的眼神中卻是一片虛無。”
他揮揮手,兩旁的廖晨光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路,任由著他一步步的走向黑暗和虛無。廖晨光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離開了他身后的,在這個世界的所有時間。他身后跟著的每一個自己都隨著他邁步而進入了那一片黑暗,直到最后一個他消失,時間線雖然還在運轉,但是廖晨光卻已經不在了。
在一個眾生最喧鬧的時候,廖晨光最后選擇關上了門,靜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就像是他最開始做的那樣。
人生啊,命運啊,這些東西我到最后還是摸不清楚,也許是因為這些原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我雖然超脫了時間,但是依舊逃不脫他們,我羨慕那些愚昧無知,被困在命運牢籠里不自知的人們,因為他們從不知道真相。
但是,盡管命運如此無情,遇到一朵花,我們便要細嗅它的香氣;碰到云,我們隨它走便是;碰到風,那就讓它吹走吧,因為你亦可以隨它紛飛起舞。若是命運覆蓋了你人生一日中那一片清晨,只留給你一片黑暗的夜空,剝奪了你的太陽,只給你一場漂渺無跡的大雪,那你停下來,停下來便是。就算沒有晴朗和烈陽,我們也要停下來,簡單欣賞夜空、雪花。我想,若命運一定要讓我死去,那便讓我在夜晚死去,讓雪花葬我,讓我長眠于大雪極夜吧。(2021.11.4)
夜以漸涼
完結于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