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室內，暖黃色燈光打在墻壁上的木板上，油光閃閃，但讓人看不清許多細節。

　　尼根打開鐵盒，指著藏在齒輪和軸承陰影里的一抹閃光。

　　“那是黑晶，隔著遙遠的距離同步聯系全靠這個小東西?！?p>　　“黑晶？”羅伊瞇起眼湊近臉龐，仔細打量著那一抹閃光。

　　那東西實在太小了，羅伊花了一會時間才看清楚，好在尼根并沒有催促，他站在旁邊雙手環抱著，像等待學生提問的老師。

　　這是一枚黑色的晶體，像首飾店里廉價的碎鉆鑲嵌在一小塊金屬片上，上面通過像紙一樣薄的墊片與軸承相連。

　　羅伊順著軸承摸到了鐵盒子上的按鍵，輕輕按動便會帶動墊片與黑晶接觸，同時幾個齒輪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再由兩片齒輪和框架組成的卡扣中，圓形轉盤隨之輕輕轉動。

　　“那是紙帶盤。”尼根湊近，瘦削的臉頰幾乎靠在羅伊胳膊上。

　　暖黃色的光與陰影交織，勾勒出深邃與詭異，近距離下羅伊才發現尼根有一雙像吃人般的目光，潔白而整齊的牙齒下帶起些許陰森的味道。

　　尼根仿佛沒有察覺到羅伊的目光，他輕輕撥動那個轉盤裝置。

　　“按下手鍵的時候，看不見的波會以實體行事在紙袋盤中繪出，這里是橫直卷軸和闊曲輪，通過它們就能讓紙袋盤滾動并報保證里面的鉛頭能準確繪制信息?！?p>　　他帶著白色手套的手輕輕敲了敲下面的滾筒裝卷軸，發出”噠噠”兩聲脆響。

　　“雖然原理聽起來很簡單，但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真正的核心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黑晶。”

　　說著他伸處一根手指晃了晃，嘴角勾勒道：“這個小東西至少價值100金磅?！?p>　　“100金磅？就這？”羅伊張大嘴，仔細看了又看，那玩意真夠小的，價值100金磅的東西一不小心就容易弄丟。

　　最初他還好奇對譯機的動力來源，仔細觀察加上尼根的講解，似乎一部分來源于手鍵上按動，另一部分和黑晶有關。

　　至于看不見的波，這點很好理解，像前世的無線電報，只是增加了一些神秘元素。

　　“是的，就這?！?p>　　尼根凸起的眼珠和自信的聲音具有侵略性，他點點頭說道：

　　“黑晶是一種神秘的材料，至今沒人清楚它如何產生，僅能通過擊殺一種稱為“熵”的生物獲得?！?p>　　“這種生物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它沒有類似的外貌形態，沒有相同的能力，甚至無法稱為物種，唯一類似的是它們都呈現黑色比特態?！?p>　　“那是什么態？”羅伊問道。

　　“因為我也沒有見過，只能向你這么描述。”尼根說道：

　　“比特態是一種無法以常規理解的存在具現，是目前所有狀態的合集，比如靈魂狀態、混沌狀態、液化狀態甚至實體狀態等，雖然聽起來很復雜?！?p>　　尼根聳聳肩，用輕松的語氣說道：“但我想沒人會認錯這種狀態，如果你看到了這樣的生物，那一定就是‘熵’沒錯了?！?p>　　“難怪這么珍貴啊?！绷_伊感嘆道。

　　“的確如此。”尼根先肯定緊接著又否定道：“據說現世的熵大部分都沒有攻擊性，哦，它們還有一個重要特點，都是獨眼，黑晶就是他們的眼睛?！?p>　　“所以如果碰到它，你就高興吧，哼著小曲走過去，打個招呼，順便再說一聲抱歉，我要摘走你的眼睛之類的話，至少100金磅你就到手了?！?p>　　羅伊只是短暫地想象一下那美妙的場景，就不禁笑出聲：“哈哈，那真是美妙的經歷?！?p>　　“但我們回到正題?！?p>　　尼根掃了眼對面正在說著過往經歷的巴克爾，內心對哪個賣魚的娘們之類的艷遇話題嗤之以鼻，微微蹙眉后繼續說道：

　　“黑晶可以被輕易切割，同一塊黑晶哪怕被分成無數塊，彼此也有會保持緊密的聯系，哦，通過我剛才跟你說過的。”

　　“看不見的波？”羅伊緊跟著說道。

　　“是的，但受到距離、信息量、干擾因素的限制。”尼根穩健地說道：

　　“黑晶體積體積越大，越容易打破限制，不過說起來很可笑。”

　　羅伊疑惑地看著尼根，只見他忽然一笑。

　　“人類啊，總是盲目自大的以為能明白世間的一切道理，但尋到的真理也許就是毀滅呢？”

　　尼根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唐突，他聳聳肩：“看不見的波蘊含了龐雜而危險的信息，雖然目前沒有任何解讀頭緒，但正因如此你可以將其理解為一張白紙，信息的傳送并不是直接書寫，可以比喻為……打孔。”

　　“在事先標記好特定含義的位置敲孔，再通過黑晶之間的聯系獲得對應的孔位，如此一來信息就對應起來了?！?p>　　“所以孔位就是信號代碼，通過事先約定不同的排序代表不同的文字符號，組合起來就是要傳達的信息，對吧？”

　　羅伊胸有成竹的看著尼根，果然尼根露出了驚訝地表情。

　　小樣，這不跟摩斯密碼一樣嘛。羅伊得意地想到。

　　“沒錯。”尼根稍微停頓后，肯定地點點頭：“你必看上去聰明多了。”

　　他扭動鐵盒下面的旋鈕，掀開底板，從里面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這個就是對應的信號代碼。”

　　雖然燈光昏暗，但里面的內容看的十分清楚。

　　大致瀏覽過后，羅伊對此有了基本了解，對譯信號同樣二進制，但和摩斯電碼略有不同的是，以圓和半圓為兩種狀態取代點橫，但原理都是類似的。

　　羅伊嘗試著根據代碼按動手鍵，長按為圓圈，短按為半圓，隨著按動機器發出“咔噠咔噠”的齒輪轉動聲音。

　　“救命……”尼根一把撕下紙袋盤上卷出的紙，笑道：“看來你已經很熟練了?！?p>　　他把這一小卷紙對折交給羅伊：“正常情況下，你需要將所有輸入和接受的信息交給諾瑪小姐，不過我相信它最后也會轉到你手上。”

　　羅伊會意笑了下，以諾瑪的個性的確如此。

　　“你很好的執行了我的命令，不錯，畢竟你的生命脆弱的就像一張紙，學會向他人求救，足以表現出對生命的敬畏?！?p>　　惠特曼不知何時出現在羅伊身后，他依然面無表情，語氣冰冷，說話還是那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有道理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總會變成嘲諷。

　　“謝謝你在背后為我指點光明的未來。”

　　羅伊暗戳戳地諷刺道：“順便，希望有一天你真能救我一條狗命。”

　　惠特曼瞳孔微微放大，仿佛一片樹葉無聲落在眼前，短暫遮蔽著視線，他睜開了眼。

　　“你并不明白對生命的敬畏。”

　　羅伊懶得接話，轉向尼根，問道：“另一臺能接受信號的對譯機什么地方？對譯機的傳輸信號能不能被其他對譯機捕捉到？”

　　略一停頓，他繼續說道：

　　“我注意到輸出信號會同步到紙帶上，我是說需要先按動手鍵才會同步到紙帶盤上，那接受信號呢，應該如何操作或者我什么都不需要管？”

　　“呵呵，很有針對性的問題?！蹦岣剖琴潛P地說道。

　　“第一個問題，另一臺對譯機在俱樂部里，畢竟黑晶只有這么大，僅能保證五公里范圍清晰接受信號?！?p>　　“第二個問題，如果你注意到我說的黑晶之間的關聯，那你就回明白，如果想被其他對譯機捕捉，必須出自同一塊黑晶，這是無法避免的漏洞，人們為了避免這點，對高保密等級的對譯機會設置安全距離?！?p>　　尼根笑了笑，繼續道：

　　“比如這一臺對譯機，你也許已經發現它的結構并不復雜但卻有龐大的體積，因為里面有自毀裝置，超過安全距離便會自爆。”

　　羅伊想了想，明悟道：“俱樂部和酒館直線距離差不多5公里，所以這里才會成為臨時聯絡機構?！?p>　　“一部分原因?！被萏芈又挷绲溃骸八泻诰Ф急９茉跇O為安全的地方，如果在那種地方都能失竊，是否被竊取信號已經無所謂了?！?p>　　“是的?！蹦岣⑿ρa充道：“在區轄范圍內，一般會事先計算黑晶的信號范圍，根據信號范圍嚴格篩選，盡量避免多次分割完整的黑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羅伊點點頭，肺部一陣難以呼吸的蠕動涌上喉頭，他掏出煙，發現尼根并沒有太多表示，便給自己點上了煙，順便扔了一根給惠特曼。

　　繚繞的煙霧在燈光下，似乎能看到微小的顆粒。

　　尼根掃了眼那盤旋著的塵霧，說道：“最后一個問題，對譯機中的自毀裝置不僅僅是自爆，還能提供能源以保證順利接收信號，煉金協會的實驗成果，似乎是一種鉛塊包裹的液體，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我看到過里面泄漏出的綠色液體以及大量蒸汽，伴隨著讓人感到惡心的氣味?！?p>　　“原來如此?！?p>　　羅伊點點頭，大概感覺應該和電池差不多的產物，身為一名合格的文科生，他對此只能通過常識猜測。

　　一邊吞吐著煙霧，一邊又嘗試著敲了幾組信號，順便在心中默背了一些。

　　整個過程中，惠特曼一直站在身后，他似乎也不愿意忍受巴克爾的娘們、翹臀之類的言辭，而且大口喝著酒的安東立頓也不消停地哼著顏色小調。

　　羅伊趁著操作熟練的功夫，順勢問出了心中的好奇。

　　“尼根，你剛才為什么說看不見的波里包含著危險的信息？”

　　“哦，所有試圖破譯波里信息的人都瘋了?！被萏芈鲁鲆豢跓?，語氣平靜地說道：“包括他妻子?！?p>　　輕描淡寫地話語落在羅伊耳中，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我……我很抱歉……”他一時語塞，手僵硬的放在手鍵上，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理所當然的，他似乎能隱約體會到尼根那番人類、真理與毀滅的感覺。

　　“探索真理的代價?！蹦岣柭柤?，臉色并沒有太多變化：“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因此我無能為力……”

　　惠特曼輕輕拍了拍尼根的肩膀，轉身走向卡座。

　　“羅伊，你選擇了這條道路……”

　　尼根沉默片刻，用充滿侵略性的目光看著羅伊，輕聲道：

　　“我的話也許并不好聽，但惠特曼并沒有惡意，他只是想讓你快點成熟起來，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等你真正獨立的時候你就會明白……”

　　“無藥可救的不是世界，而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