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由于工藝成本的限制，瑞恩的酒精燃料在市場售價上只是略低木炭一線。即便如此，利潤水平仍是跟著糧價波動聽天由命，只有在糧食大量上市的低價期才有豐厚的利潤可言。

　　不過另一方面，木炭的價格同樣也會受到季節(jié)的影響。即使瑞恩躲在房間的陰影里，望著戶外明媚的陽光從樹葉間投下斑駁的光影，也不由得感覺仿佛有熱浪撲面而來。像這種炎熱的天氣里，顯然不會有取暖用火的需要，木炭的價格正處在一年之中的最低位。

　　盡管用磚墻專門為蒸餾塔設(shè)計了隔溫層，但是蒸汽的白霧仍然在視覺上給瑞恩帶來了一點燥熱的感覺。他頗有些懷念空調(diào)的涼爽。顯而易見，除非接手的訂單真的多到忙不過來，就連鐵匠都不會堅持在這樣的正午時分守在熔爐邊上。

　　當然瑞恩并不是以此來揣測此時前來拜訪的阿爾伯特先生。從阿爾伯特風風火火的步伐和額頭細密的汗珠能看出他迫切的心情。

　　饒是瑞恩對這個遲早會到來的拜訪已經(jīng)有了心理預(yù)期，他還是不免有些緊張，迎向客人并在對方之前迅速開了口，“歡迎您，阿爾伯特先生。”

　　瑞恩與艾利塔這一行用時甚久，足足過了一整個季度才返回馬尼恩，久到他幾乎將這個出發(fā)前的約定拋諸腦后。他以前對生鐵鍛打這個過程并沒有什么詳細的了解，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更是不可能有機會補足這方面的知識。他能依靠的只有一些超前的理論，具體如何轉(zhuǎn)化成實際的工程，只能全靠自己摸索。因此從回到馬尼恩他就一心撲在這樁事情上，但仍擔憂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

　　然而阿爾伯特的開場白卻令他小小地吃了一驚，他一邊摘帽子，還不等坐下就急匆匆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得到消息，我剛剛才知道，那些該死的豺狼又要加價！”

　　不等瑞恩回答，他又立刻連珠炮似地補充道：“我得想辦法盡量趁著現(xiàn)在多儲備一些，要是你們愿意盡早著手之前談好的合作就更好了。”

　　瑞恩給對方倒了一大杯啤酒，舟車勞頓的客人猛地灌了一大口。

　　“當然，盡快開始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您知道，阿爾伯特先生，具體什么時候能夠完成你我口頭說說都作不了數(shù)。按目前的情況看，如果可能的話，多儲備一些木炭總是沒有壞處的。就算到了明年夏天，我們也不可能指望那些領(lǐng)主和為他們服務(wù)的貿(mào)易商們愿意把拿到手的價格全吐出來，頂多也就能比冬天稍微好過一點罷了。”

　　阿爾伯特緩了口氣，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可若是把資金全部用來囤積木炭，后續(xù)的改建投入……”他聽起來頗有些猶豫。

　　“您若不介意，我們這邊的閑置資金倒是還有一些，我們自己的燃料基本已經(jīng)完全脫離木炭了，倒是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那可不行，這可是當初和艾利塔小姐明確約定的。”阿爾伯特一本正經(jīng)的強調(diào)當初的合約。

　　瑞恩只當鐵匠是固執(zhí)，并沒有再堅持，轉(zhuǎn)而與對方商定了具體的開工日期并在太陽西斜時送走了阿爾伯特。

　　“看起來阿爾伯特先生的情況也不是很樂觀啊。”等到晚飯時間艾利塔回來后，瑞恩向她提起阿爾伯特白天的拜訪。“雖然我猜得到今年冬天木炭肯定還會漲價，但是看他言之鑿鑿的樣子，應(yīng)該是得到了能夠確認的消息。”

　　艾利塔交叉著小腿靠在軟椅上，臉側(cè)向一旁在筆記本上唰唰地寫著什么，頭也不抬地回答，“我今天也聽說了，那位施羅德爵士估計也沒想到會這么快走漏吧。”

　　“你怎么這么快就鎖定了目標？”瑞恩對她收集消息的速度感到十分詫異。“把消息泄露出來的人估計要倒霉了。”他頗有些同情地想，瑞恩對這種壟斷市場濫用定價權(quán)的行為沒法提起好感，即使他自己也處在同樣的壟斷地位。

　　“我覺得真正知道的人還是不多的，更何況即使傳到施羅德爵士的耳朵里，大家也可以說是合理的推測，不是嗎。就連你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什么叫‘就連我’。”瑞恩嘟囔著反駁道。

　　不知是不是聲音太輕艾利塔沒有聽到，她繼續(xù)解釋道，“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能夠提前好幾個月散播消息，很大可能是爵士最親密的幾位助手之一。”她停住了筆，從本子上抬起頭看向瑞恩，“我只是把我的推測告訴你，這部分可千萬不要往外說哦。”

　　瑞恩點點頭，說起了自己的判斷，“你覺得明年夏天價格會有回落么？”

　　“從施羅德的木炭廠直接提貨不要想了。不過城里的貿(mào)易商為了回籠資金，淡季應(yīng)該還是會有些競爭的。他們今天就是這么便宜了我的。”艾利塔對于自己手上大把現(xiàn)金的吸引力有著充分的判斷。這是她在經(jīng)營那家冠以德納第名字的旅店時從未享受過的快樂。

　　“我也是這么覺得，所以今天建議阿爾伯特先生盡量趁著今年價格漲上來之前做些準備。不過他的資金似乎并沒有那么充裕。”

　　艾利塔點點頭，但是目光還是落在自己的筆尖上。“沒辦法的事情，那畢竟是他自己的煉鐵廠。”

　　瑞恩想起阿爾伯特的固執(zhí)，饒有興致地向艾利塔提起：“我向他說我們有足夠的資金可以支持后面那一整個項目——”

　　“他怎么說？”艾利塔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望向瑞恩。

　　“嗯？他只是說這是和你之前談好的內(nèi)容。”

　　“哦。我想也是。”艾利塔垂下眼簾，重新回到了她的記事本上。“畢竟我當初提的條件是如果建成了節(jié)約下來的成本要給我們足夠的分成。他為了這個條件和我討論了很久，害得我差點都要趕不上船了。

　　“我還以為你坦誠的交涉技能又一次發(fā)揮了神奇的作用呢。”

　　“哪有這么好的事。”瑞恩對艾利塔的美夢嗤之以鼻，“所以難怪他是這個態(tài)度。我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固執(zhí)刻板。”

　　“我倒是覺得你說的對，他分明就是固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