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什么樹種了?”皮喜扒拉著姚思古帶過來的樹苗。
“別動,別動,貴著呢。”姚思古護著那個大口袋。
“看看嘛,我不會搶你的,我自己帶了,只是還沒拿到手,真的,我有樹苗,我保證不搶你的。”
“給你看一眼,你別碰,我來打開,你別碰啊,小心弄斷了。“姚思古提防的看著皮喜,把口袋打開,皮喜一看:”哦,銀杏啊,不錯,這個漂亮,這么小的一顆多少錢?“
姚思古說:”給我兩天的飯錢,我賣給你。“
皮喜搖頭:”太貴了,十塊錢我能買十顆別的苗了,我們雙楊鎮初一,十五趕集,地攤上五毛錢一棵,一塊錢一棵的樹苗隨便你挑。哪有你這樣的十塊錢就買了一棵,你是不是傻啊?真是,人傻錢多,下次你缺什么,我給你買,打發我一個跑腿的費用就行,五毛錢,我給你買啊,你這種暴發戶,十塊錢一棵也買,太浪費了。“
“就是這么貴!”姚思古說:”等會兒你問問班長,他買了兩顆,也是這么貴啊,還有趙志從,他們包著的也是銀杏,我路上都看見好多同學拿的是銀杏。“
皮喜癟嘴:”你們真是的,植樹節,植樹節的心意到了就好,何必把檔次提得這么高,我們這些鄉下孩子怎么辦呢,我還托了陸讓,她家里很多樹種,她答應了給我帶一顆果樹苗兒。這讓我們怎么拿的出手,這不就分分鐘被比下去了。你們這些暴發戶啊,欺負我們鄉下人。“
“我也不知道啊,早知道我也讓她給我帶,好吧。”姚思古竟然當真了,有點歉疚的看著皮喜。
皮喜偷笑,就喜歡哄騙姚思古,這傻小子,真容易上當。
陸讓緊緊抱著自己的樹苗,她已經聽說了,好多同學帶的都是銀杏呢。
“金金姑娘,你也帶的銀杏啊?貴不貴啊。”陸讓羨慕的看著金金。
“貴啊,一顆銀杏兩天的飯錢,買完我肉疼,八塊的小一點,十塊的大課一點,我買了小的。王知節買的那銀杏,12塊一顆,他爸用摩托車送過來的,招搖過市,估計校長在辦公室都能看見,正好,他想混學生會當個小官,這么賣力倒是可以表表忠心,鐵公雞都拔毛了。”
“哎呀,你想啊,鄧校長在廣播里都說的那么直接了,同學們自覺帶一到兩顆樹苗來種,比如:銀杏啊。后面就沒有舉其他例子了,這不就是想讓我們統一帶銀杏嗎?高端大氣上檔次唄,我們得聽得懂上面的旨意。”高妹也帶了一顆小銀杏,她是城里人,倒不是買不起大的銀杏樹,過完年,她還是沒長個子,依舊156停滯不前,樹苗買大了,她這個子扛不過來。
陸讓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拎過來的枇杷樹,公交車上司機都回頭給了她幾次白眼,嫌棄她在上班高峰期帶這種東西上車太占地方。這就可惜了,種還是不種啊,自家門前挖的果苗,綠油油的很精神,終究比不過銀杏上檔次。
鄧校長說好的品種不限,大小不限,就看大家在植樹節對新校區綠化的一份心意。哎,什么心意啊,就是拼爹,就是想要白撿的銀杏,省掉一筆學校開支。
陸讓突然有點想把樹苗扔了,一大片銀杏里頭栽上兩顆枇杷,太扎眼了,說不定一種上就會被視察的領導給拔了,還不如自裁了斷。
“一顆呀小枇杷,長在哨所旁,根兒深,干兒壯,守望著北疆,后面的怎么唱,不會了。“皮喜蹦跶過來,從陸讓手里拿走他的那棵枇杷樹苗,”漂亮,我這枇杷長得帥,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比銀杏好看!陸老板,謝啦!“
陸讓指著其他同學:“周圍都是銀杏,咱這枇杷還種不種?老師會不會回頭給拔了?”
“種啊,你想想那銀杏,十塊錢一棵呢,他們人傻錢多,我才不買,你別受他們影響,他們城里人,我們不要跟他們比,我們鄉巴佬,不學他們。一點兒個性都沒有,十塊錢,搶劫呢,我才沒那么傻,種上枇杷完事。”
皮喜狡黠的眨一下眼睛:“我偏偏要把這顆果樹種在最中央,萬里挑一,獨一無二,唯我獨尊。”
“這是什么苗啊?是枇杷嗎?”姚思古問皮喜。
“哥們好眼力,怎么樣,有個性吧。銀杏叢中一枇杷。不,兩棵。”皮喜指了一下陸讓那頭,“陸老板也種枇杷,我倆一人一棵,就是這么個性。“
”這枇杷很好啊,漂亮。“姚思古說完,拎著自己的銀杏就去陸讓那頭了。
“那個,我跟你換一下。”他不等陸讓答應,把自己的銀杏塞她手里,把陸讓的枇杷樹從坑里拔出來就跑了。
“我都種一半了。“陸讓哭笑不得,看著樹坑。
“陸老板的枇杷這么搶手?都等著吃果子嗎?估計畢業了也輪不著啊,是得三五年才結果吧?“杜金問陸讓,陸讓瞧著姚思古興沖沖的跑了,有點懵。
“古窯甜心對你挺好的,他故意給你銀杏,我覺得他是故意的。”高妹也看著那邊:“過年你們見面了沒有?”
“見面?我們為什么要見面?我跟他又不熟。”陸讓馬上否認,臉上火辣辣的熱起來,趕緊把頭低下來,假裝挖坑種樹。
“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杜金也好奇的看著陸讓:“你們出去玩兒了?”
“沒有,真沒有,高妹胡說八道的,她逗你玩兒呢。”陸讓不再解釋,用力的把一大塊泥巴翻出來。
“哈哈哈哈,你老是躲著他干嘛啊,還不敢跟他說話嗎?他又不會吃了你。”高妹扶著樹苗,陸讓鏟土填上。
“人言可畏啊,不說話都能讓你笑話我,說話了,那還了得,我可擔不起,所以我避嫌啊,真是怕了你啊。”陸讓把土填好,踩上兩腳。
“開玩笑的嘛,誰讓你看見他就臉紅,別生氣啦,現在也沒別人有緋聞可傳啊,就你們倆有嫌疑,你越不說話,越可疑,你問金金姑娘,是不是,要不你現在走過去,正常跟他說話,我們在旁邊給你加油鼓勁,別害羞嘛,去啊,正常說話,一證清白。”高妹嘻嘻哈哈的笑。
“陸讓就是太老實了,跟他說話啊,怕什么,你這樣躲著他,豈不是更讓人懷疑,我從來都不怕他,有啥說啥,他很傻的,寶里寶氣。”杜金也跟著笑。
“不熟,真不熟。”陸讓把力氣全用在挖坑上,三個臭皮匠,一人一顆銀杏,排成一排。
“皮喜,咱倆挨一塊兒,好兄弟,講義氣。”姚思古笑呵呵的開始挖土。
“切!”皮喜不滿的推開他:“走走走,干嘛搶我的寶地啊,你去邊上,就那兒,離我遠點,我才不要跟你搞基,回頭人家看著咱們倆的姓名牌在這個中心位置,基情四射,牙都要笑掉了,這上面要掛上姓名牌的,你忘了?”
姚思古偏不去邊上,緊緊挨著皮喜那棵樹,把他的枇杷樹種上了,喜滋滋的掛上姓名牌。
“城里人就是這樣,果樹都沒見過,什么都覺得新鮮。不管他,我們這三棵銀杏,以后到了秋天,金黃色的葉子,飄飄灑灑,那歌怎么唱的,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來,兄弟們,愿我們友誼地久天長。”杜金這一曲真是煽情。
陸讓和高妹把手搭過去,一起鼓勁:“友誼地久天長。”
“物理一定要及格。”杜金大叫。
“數學能考120,以上。”高妹大叫。
“文理不分科!”陸讓大叫:“這不太可能,我換一個,高一(3)班永遠在一起!”
“你們種樹,還能許愿呀,我也許一個。”黃琪笑瞇瞇的走過來,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嘀嘀咕咕的,說了什么愿望,你說出來神仙才能聽見呢,說來給我聽聽。”杜金把鋤頭給黃琪。
“說出來才沒用呢,所有說出口的愿望都不能實現,只能說給自己聽。“黃琪絲毫不顧及三人的表情,開始撒嬌:”陸讓,你幫我挖一下坑,我沒力氣。“
“自己挖!“杜金拉著陸讓,高妹:”我們走!“
“怎么這樣啊,說出來的愿望就是不能實現啊,我又沒說錯。“黃琪跺腳。趙志從在她旁邊,她馬上可憐兮兮的把鋤頭拿到趙志從那兒求助,趙志從馬上開始幫忙挖坑。
黃琪回頭看見銀杏樹上有陸讓的姓名牌,很驚詫,“哦,看不出來,下血本了。”
“你今天不跑步了?“陸讓看見杜金桌子底下沒有跑鞋。
”不想跑了,過年胡吃海塞,黑白顛倒,就跟大黑熊一樣躺了一個冬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腦子還是半睡半醒的,等我冬眠結束再跑步。現在,我在做夢,不要吵我。“
“都開學一個多月了,今天是植樹節,金金姑娘,你還在冬眠啊?醒醒吧?“高妹摸著杜金的頭:”可憐的孩子,糊涂了。“
“別叫醒我,我還要冬眠。“杜金趴在課桌上,瞇著眼睛。
“別傷心了,不就是第一次體育測評嘛,快去跑步吧,過完年回來,大家應該都不怎么樣吧?繼續努力,努力了才看得到成績啊。”陸讓安慰杜金。
“我才75分啊,太低了,你知道第一名,第一名拿了91分,我的天,人家怎么就完全不受過年的影響,那體能,速度,男生100米短跑11秒以內,高一年級只有他一個。跳高,185,現在就能跳185了,背越式,帥爆了。哎,他考大學是板上釘釘了,300分就能進師范,我拿什么去考大學啊,才75分,比不過,比不過啊。”杜金捶著桌子。
“誰啊,體育91分,這么牛!”高妹和陸讓都好奇的等著答案。
“高一(11)班的,喬冠森。”杜金說。“喬冠森最近那春風得意,眾星捧月,不過人家實力擺在那兒,不服不行啊,體育生的綜合測評,他太厲害了,佩服佩服,人家一只腳已經踏進大學的門了。”
“嗯,不錯,喬冠森以前坐我后排。”陸讓說。
“對,他是雙楊鎮中的,你們很熟嗎?”杜金問。
“挺熟的,畢業的時候他跟我同桌在一起了,他很喜歡踢足球,我也不知道他的體育綜合能力變得這么強了。他的文化成績也還可以,喜歡看新聞,政治考得不錯。”陸讓很平靜的想起喬冠森以前在初中的樣子,也是綠茵場上一枚翩翩少年啊。
“那真的是牛,人家有資本啊,聽你這么說,他這人還挺優秀的。說實話,我一直都有點看他不順眼,他這人,特別傲慢,拽啦吧唧的,眼睛長在額頭上,原來如此,人家有資本啊。”杜金恍然大悟。
“沒有吧?他不傲慢啊,挺平易近人的。”陸讓說著初中印象:“跟我們班同學關系都很好,算是男生的領頭羊吧,大家都聽他的。”
“人是會變的。”高妹搖頭:“成績擺在那兒,就得瑟了唄,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會啦,我都認識他三年了,哪有你說的這么陰暗,他人挺好的。”陸讓突然發現,你不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竟然能如此公平公正的評價他,不帶個人偏頗色彩。
“無所謂啦,反正不喜歡他,你別強迫我喜歡他,我最討厭這種小白臉了,他平時就是歪嘴笑,裝痞子,對,陳冠希那種,歪嘴笑,畫虎不成反類犬,一點兒都不像陳冠希,笑得跟抽搐面癱似的,他覺得這樣很有魅力吧。”杜金回憶體育生第一次集訓的樣子。
“很久沒聯系。”陸讓說:“他以前的確不是這樣笑的。”
“人是會變的,眾星捧月,就以為自己能升天了唄。我就說吧,他很做作!“杜金斬釘截鐵的給喬冠森貼上討厭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