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訓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幾張背景畫賣掉，既然蔡京說出要兩萬貫買下，那就不妨去蔡京家經營的當鋪看一看。

　　打定主意，抱著幾幅畫出了家門，雖然不知道蔡京家當鋪的具體位置，但是去東京城里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方趙準沒錯。

　　趙訓來到了界身巷，這條巷子位于皇宮大內東南不遠，是金銀財帛交易的地方，放眼望去，商鋪林立，有金鋪、銀鋪、綢緞裝，這些店鋪門前懸掛了兩盞紅紗梔子燈，地面立有三塊燈箱招牌，很是繁華。

　　而夾雜在金銀鋪之間的當鋪顯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既沒有燈籠，也不立燈箱，只是在黑角白墻上用紅漆圈了一個大大的“當”字。

　　宋朝是當鋪行業走向正規化的開始，一般分為僧辦、官辦和民辦三種形式，但到了宋徽宗時期，由于道君皇帝的藝術追求需要金錢頗多，官府開始鼓勵和支持這種官方借貸，所以官辦當鋪的發展非常迅速，就這么短短的一條幾百米的街道，官辦的當鋪就有五六家。

　　但即便如此，在這里最大的當鋪卻是“蔡記。”

　　當鋪門口，四條膀大腰圓的黑面漢子守在那里，他們懷里抱著四尺多長的刀，惡狠狠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趙訓走到近前，便被攔下，兩個大漢走上前來盤問：“來當東西？”

　　“是！”

　　“當什么？”

　　“字畫？”

　　“是懷里的這些？”

　　“是。”

　　“打開來看看。”

　　門神此舉是為了防備歹人將兵器卷在畫卷之中，趙訓依言打開，確認了里面沒有夾帶。

　　“進去吧！”門神松口。

　　進了當鋪，迎門還是一堵高墻，上面圈著一個“當”字，繞過去，里面是高高柜臺，四周圍著堅固的柵欄，柜臺上邊用一簾遮羞布擋著，朝奉坐在遮羞布后，看不見模樣，只有透過遮羞布下留出來的一小段空隙，與前來典當的顧客對話。

　　趙訓是頭一次進這種地方，自然是少說多看。告訴了伙計自己來典當字畫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等著。過了一會，伙計回來，告訴趙訓朝奉叫他過去。

　　趙訓把畫舉過頭頂，放在柜臺上，里面又傳來冷冷的聲音：“所當何物？”

　　“自己畫的幾幅畫。”趙訓回答。

　　里面的音調變得陰陽怪氣：“畫？這東京城里作畫的名家我大抵也能認個便，卻瞧著你面生，若沒名氣，你這畫與破紙沒多大區別。”

　　還沒看就開始壓價，趙訓淡淡地說道：“朝奉可以先看看再說。”

　　“看過之后也與破紙無異。”里面又是冷哼一句，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畫卷打開的聲音，“啊！”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呼！

　　“你可是排《十三棍僧救唐王》，做《賀新郎.老大那堪說》的徐小官人？”

　　“正是！”趙訓答應一聲。

　　“合生，給小官人看一壺最好的茶。”朝奉向著伙計喊了一聲，又回過頭來對著趙訓和顏悅色：“小官人，且先潤潤嗓子，老夫查看一番之后在為你開價。”

　　趙訓點點頭，坐了回去，隨即端起一杯才上的好茶喝了起來。

　　茶、上茶、上好茶。

　　坐、請坐、請上座！

　　沒想到這樣的段子演在了自己身上，趙訓莞爾一笑又開始在心中算起賬來。

　　“我這幾幅畫，蔡京出家兩萬貫，但不知道當鋪給多少。按照當鋪給一萬五千貫來算的話，加上之前戲票的九千貫，還差著六千貫左右。三天之內要籌集剩下的六千貫，難度不小。看來只能搞些小發明創造了。肥皂不錯，但是用草木灰和油脂做出來的那種丑東西，配方估計賣不上六千貫。最好是做些好看又文藝的東西，來忽悠忽悠大宋的有錢士大夫。那個直男眼里有點gay的東西，應該很符合要求.......”

　　“恩，我先做出來一瓶試試，就先賣給趙大。那小子看起來就是個大富大貴家庭出身，眼力應該不錯。按照他給的價格定價，大概沒什么問題。“

　　“哎，真要給季姐姐贖身之后，也不能再住大哥家里了，看樣子還得去租個房子...還得要錢。”

　　胡思亂想了好大一陣，也沒聽見朝奉說話，趙訓不免有些奇怪：“朝奉，這香都燃了一多半了，怎么還沒看完？”

　　“啊，小官人再等一會，快了，快了。”里面的朝奉很是抱歉：“合生，再給小官人上一盤白礬樓的點心。”

　　伙計答應一聲，從后臺端上了一盤點心，趙訓拿過一塊，又開始盤算起來：

　　“與其在這邊租房子，還不如現在就去南方，現在是正和七年，再有個七八年的時間就是靖康之恥了。現在不跑，到時候再跑就來不及了。真等到金兵南下，免不了成了他們的刀下之鬼。恩，等贖身之后就去，臨安不錯，風景優美而且還是南宋首都......”

　　又是一陣胡思亂想之后，朝奉還是沒有聲音，趙訓心中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時間有點太長了。

　　“朝奉，看完沒有？”趙訓不清楚里面有什么貓膩。

　　“老夫老眼昏花，讓小官人久等了！”里面朝奉抱歉一笑：“不知道小官人要當多少錢？”

　　雖然沒去過當鋪，但趙訓也聽說過當鋪規矩，里面可從來沒有討價還價和當家出價這兩條規矩，事出反常既有妖：“不應該是朝奉出價嗎？”

　　“哈哈，”朝奉用笑聲掩飾著自己的意圖：“小官人這東西是我們東家點名要買的，自然不同于一般，還是小官人出個價比較好。”

　　“我聽說蔡太師昨天出價兩萬貫。”趙訓試探一下。

　　“兩萬貫沒問題，不過蔡太師有一個條件！”未等朝奉說話，突然從門外走過來一個人。

　　趙訓看過去只見來人是個小黑胖子，五短身材，頭上光禿禿的一片。

　　“你是....?”

　　“我乃翟謙，字云峰，蔡府大管家！”

　　翟謙？這不是金瓶梅里受賄西門，納韓愛姐為妾，索要玉簫、迎春的那個混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