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了。”舉格胡亂舀了口稀粥喝下去，便背起立在墻邊的一背籮羊糞。

　　今天他起得很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了。

　　他又去山里撿了一會兒羊糞，昨天原本才收獲半背籮羊糞，今早就被他填實了。

　　一位穿葛衣的婦人，頭上裹著頭巾，放下手中正搓著的麻繩，出門望著自己的兒子，她真的不相信羊糞能換鹽。

　　見兒子回眸向她揮手，婦人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孩子，你真相信羊糞能換鹽么？”

　　鹽是什么，鹽是人的命根子，比珠貝還金貴，近年來，部族之間為了些許口鹽，就能打得你死我活。

　　連王上的兒子為了鹽，都來做質子了。

　　用羊糞就能換取鹽，她不信，她活了快三十年了，她沒聽說過天底下這樣的事。

　　“娘，倉庫里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鹽。我相信那個公主。她跟別人不一樣。”舉格抬頭望了望已經從東方升起的紅日，眼神堅定。

　　不知道為什么，他信她，或許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就已經失去思辨的能力，亦或，他感覺自己與她有那么點相像，他覺得應該相信像自己一樣的人。

　　“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婦人搖了搖手。

　　孩子長大了，越來越有主見。

　　她不知道該欣喜還是，但見他邁開大而有力的步伐，心里有種莫名的安慰。

　　舉格剛走出兩步遠，突然從茅草棚子里躥出一個蓬頭亂發的小姑娘，四五歲的樣子，她的皮膚沾滿了泥污，已完全看不清整張臉是何模樣。那張臉上唯一有辨識度的是那雙漆黑的眼睛，晶亮無比。

　　“哥哥！”小女娃喊著哥哥，就奔跑起來。

　　她想跟他去海山凹地。

　　那里有糖吃，上一回，她在那里吃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糖。

　　“桑格，回去。”

　　“桑格要跟哥哥一起去！”小女娃一躥一躍，就撲在了離她不遠的舉格懷里，舉格張開手臂，正接住她。

　　他背上的羊糞，滿滿一背籮，要是換作別的跟他一樣大的男孩，妹妹撲撞過來，他準得倒退幾步，但是他站得穩穩當當的，不會動的松樹一般。

　　他生下來力量就比別人大，這一點他很自信。

　　“回去，哥哥日中就回來。”

　　“不，桑格要吃糖，要跟哥哥一起去。”小女娃說得很乖巧，頭卻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看著妹妹搖頭搖得甚是可愛，小男孩忍不住掐她小臉道：“你在家等著哥哥，哥哥給你換糖回來。”

　　“當真？”小女娃瞪著晶亮的眼睛，有疑問，有驚喜。

　　“哥哥什么時候騙過桑格？”

　　“那好吧，桑格在家等哥哥。哥哥一定要給桑格換糖糖。”

　　“沒問題，你好好跟娘親在家，哥哥保證把糖給你帶回來。”舉格掐了小女娃的臉蛋一把，重新邁開步伐啟程。

　　在小女娃戀戀不舍中，他消失在山路的盡頭。

　　等他到達海山凹地，凹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其中最多的就是他這種半大孩子。

　　大家放下背籮，一邊找個向陽的地方曬太陽，一邊張著脖子張望山坳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