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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木嘆意外地起了個大早，同房的二師兄還微微打著鼾，木嘆就已經推開廂房門走了出來，還被外面乍亮的光線晃了眼。
要論時節，還有幾日才到寒霜，這山上卻已經悄無聲息間，薄薄地落了一層雪，被微微的天光映得透亮清冷。
好在大家都提前備好了厚重的冬袍，倒也不用擔心誰會著涼。
木嘆皺起鼻子吸了吸，清涼的空氣便一股腦地涌了上來，激得他啊秋地打了個噴嚏。剛落了雪的山頂，霧氣很重，木嘆估摸著不過午時，怕是很難看見陽光。這樣一來，前些日子在山下寨子里定的食材，就得等到下午才能送到。畢竟腳夫們無論如何都要等霧散了才肯上山。
若是以前香火旺的時候，那小小的后廚，恐怕都不下信男善女送來的供奉，哪里會愁這些事。
木嘆這樣想著，打算去后廚看看僅剩的食物能不能撐起這個清晨和中午。
沒想到卻在后廚發現了偷吃的“小賊”。
“師妹？你怎么進來的，我明明上了鎖的啊。”
“當然是道法咯。”
木玨師妹狡黠地眨眨眼，伸出一根還帶著一分嬰兒肥的手指，上面閃爍著一些金屬般的光澤。
“哼，祖師爺要是知道你用道法作賊，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從后山爬出來。”
“啊，不要吧。祖師爺爺饒命啊。弟子只是太餓了，一時犯下大錯……”木玨聽了小師兄的揶揄，趕緊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拜了起來，一只手上還留著半塊臘肉。
木嘆白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在作怪，徑直打開籠屜一瞧，當即氣個半死。
“木玨！你吃了多少？”
“沒吃多少啊師兄，也就一塊臘肉，和幾根黃瓜嘛。”
“那么大一塊臘肉，你管那叫也就？氣死我了，我這就替師父清理師門！哇呀呀。”
木嘆抄起面杖就打，木玨啊了一聲便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不忘把最后一塊臘肉塞進嘴里。
打打鬧鬧的，兩個人就出了后廚。
“得了道也不知道用在正經地方，每天那么閑也不說幫幫師兄掃掃院子，偷吃那么多臘肉一點也不知道留，最最可惡的是，商都回來居然一塊糖果都沒給我帶！”
木嘆嘴里沒嘟囔一條罪行，手里面杖就揮舞一下，卻都被木玨靈巧躲過，木嘆知道這小妮子估計又把道法用在了輕功上。
知道歸知道，他自己點了竅之后沒有半點進展，既沒有感受到自己原有的道意，也沒能和外界的道意產生聯系，自然是拿自己的師妹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師妹聰明伶俐，入門以來又跟著師姐學了不少輕功和劍招，哪怕沒有得道，也不是小小道童能對付的。
木嘆這樣想著，忽得停了下來，泄了氣，不再追她。
“怎么了師兄。”
“你用道法，你耍賴。”
“哎呀，我沒想耍賴的。可是我不由自主就會用出來，這幾個月師父不就在教導我嘛。”
實際上，不只是師父，兩位師兄也在想盡辦法地幫助木玨控制道法，只可惜收效甚微。師父礙于體內道意越來越少，不便展示，兩位師兄又沒能得道，徒有一身理論知識，卻沒什么實際體驗，自然是無從下手。
反倒是針對木嘆的指點，頗有些進展。這幾個月來，木嘆不進強行背過了大師兄的煉丹心得，更是學會了使用那些前人留下的符箓，算得上是進展飛快。
當然，木嘆并不知道師父給自己的靈臺也點了兩個竅，不然，應該能想明白自己突然變聰明一些的原因。
“沒事，關鍵是你吃完了臘肉，早飯還可以做，但是中午飯，師父就要被你害得餓肚子了！”
“不行，師父那么辛苦……”木玨一聽有些急了，她偷吃的時候可不知道那是最后一塊臘肉。
“都是我不好……”
只見木玨小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
木嘆當場也急得束手無策，雖然平常和師妹經常打鬧，可是這一年來，小道童安慰女孩子的能力并沒有得到半點提升。
要是提前好幾天聯系寨子里送肉來就好了，也不至于被一場雪逼到了這種尷尬的境地。
木嘆這樣想著，卻感覺有一股淡淡的的風從木玨身上吹出來，帶著木玨身上奶奶的香味和一絲絲雪地里冷冽的味道，先是涌入鼻腔，然后又仿佛輕輕撫過他的頭頂。
似乎一切都是那樣的水到渠成，那股子香氣鉆入腦海，一路冷冽著竄入他的左手，橫沖直撞地涌動了片刻，居然在他的指尖凝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來。嚇得木嘆瞬間抬起胳膊，想甩掉這抹“火焰”。
“別動別動。哎？這像是道火啊。師兄你也要得道了嗎？”
木玨看到這個場景，破涕為笑，高興地直接蹦起來。可巧合的是，那光芒也隨著她的跳躍而翻動，仿佛是木玨身上的一部分。
“等等師妹……我覺得這是你的道火。你試試控制它。”
“我的道火怎么可能會在師兄身上。那是不可能的啦。”
木玨不信，卻還是閉上眼睛用師父教授的辦法凝神嘗試控制了一下。
沒成想這團暗紅色的光芒在木嘆手上竟真的靈活地動了起來，在木嘆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逐漸變成了——
一大塊臘肉！
甚至還有更多臘肉正在浮現！
這是道法能干出的事情？
小道童感覺自己對修道之人的認知似乎有些崩塌了。
“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木靈師兄不知何時揉著眼睛走進后院，嘟囔著打了個哈欠，一看就是又和師父整理經書到很晚。
當他定睛看清楚木玨與木嘆正在做的事情后，頓時呆愣當場。
如果說木嘆小道童由于修行時間尚短，對這個現象只是略有質疑，那么木靈此刻就是完完全全的三觀崩塌。
小師弟正在道法化形？！
成仙了？
木靈由于身體比較差，無法和木珠一樣練劍，也無法和木方一樣鉆研機關術，就只好多讀典籍，學習不甚費力的丹藥和符箓，同時對修道一事了解頗為細致。一看到木嘆手上凝聚著一個惟妙惟肖的臘肉，變立刻想到得道之人成仙的一大標志——道法化形。
一般修道者在使用道意時，只能運用能量，很難把道意凝聚成具體事物。直到他的修煉臻入化境，就可以靈活運用道意做出生動的形象，甚至做到身外化身。
可是那理應耗費很多道意才對，此刻木靈卻并沒有感受到強烈的道意，只有心靈上遭受了巨大沖擊。
盡管師父和他這幾個月來對大道的變化已經有了許多猜測，卻沒有料到竟然會出現道法化形這么嚇人的情況。
木靈正在努力重塑著世界觀時，小師妹長舒了一口氣，睜開雙眼，對木嘆甜甜一笑。
“確實是我的道火哎，我想讓它變成什么，就會變成什么。練習那么久，從來沒有這樣輕松過。”
“師兄，以后師父訓練我的時候，你也來嘛。我覺得在師兄身上用道意真的好輕松。”
木嘆緩過神來，氣得直接賞了木玨一個腦瓜崩，怒道：
“師妹你好生不爭氣，先是用道法撬門，又用道意變出吃的……你你你，不要以為你變出臘肉，這樣就可以彌補偷吃臘肉的罪行了！”
木嘆揮手便又要打木玨一下，卻發現那變化出來的臘肉，居然不是虛像而是實物，被木嘆順手抄起便砸在了木玨的臉上。
怎么……怎么是真臘肉。
旁邊目睹這一切的木靈徹底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饒是木嘆和木玨神經再大條，余光瞥到被嚇住的木靈師兄，也有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道法自然，修道只是提取萬物的道意能量加以利用，永遠只有能量存在，不會有實體。不要陷入唯心，心念永遠制造不出實物。”
師父生平最討厭那些唯心的修道人士，哪怕是為木嘆開了腦袋上的竅，也堅決抵制偽經中心念造物的觀點。在這幾個月對木嘆和木玨的教導中，也多次重復這個思想。
如今，卻隨著一塊臘肉的掉落，全部煙消云散了。
……
與此同時，山下的寨子里已經熱鬧起來，慶祝初雪的到來。
按照傳統，李家寨每年初雪時，都會舉行一場集會，每家提供一道拿手的菜式，湊在一起拼成一席，然后寨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嘮嘮家常，順便聽聽從外面回來的年輕人，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當然，這個環節往往是李大牛的主場，他是李家寨百年來最有出息的年輕人，由于機關術的出色天賦，被商都機關學宮錄為學徒，雖然在商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見識也到底廣了許多。
此時他正叫來同齡的幾位兄弟一起奮力推動一架披著紅布的大家伙前往吃席的地方。
“牛子哥，你快別賣關子了。告訴哥兒幾個這東西是啥吧。再賣關子，兄弟我要好奇死了都。”
“叫什么牛子哥，叫臣哥，臣哥秋天剛剛受了學宮博士的賜名，已經是正式學員啦。”
“哦哦，是是是，臣哥，臣哥。哈哈哈。”
“快別了，都是兄弟，還是牛子親切。既然大家都這么好奇，我就透露一點兒。這可是我在學宮今年一年跟著老師搞出來好東西，只要你有足夠的碳礦，就可以不停不休地開墾土地，播種莊稼。可省力了。”
“聽說各地的學宮第一批總共才做出來300臺，都優先發給大縣城。我也是費了一番工夫才給咱們寨子申請下來一臺。可是個寶貝。”
“不停不休？那不是比仙人還厲害？”
“仙人？仙人早就是歷史啦哈哈哈。”李臣和兄弟們打趣到，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越過濃濃晨霧，向山巔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