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日子在忙忙碌碌中一天天過去,蘇一言在一周后就丟掉了拐杖,祁萱也逐漸適應了這份工作。別看小丫頭看著懵懵懂懂的,做事還是很利索的,悟性也高,社交能力非常強,對劇組的工作人員比蘇一言還熟悉。云上的通告也越來越多,拍戲的間隙會抽時間出去拍攝廣告,錄制一些綜藝節目。
這天,蘇一言和云上起了個大早,去兩百里以外的地方參加一個節目的錄制,蘇一言跟云上商量了一下,給祁萱放了一天假,從進組這小姑娘就沒休息過。眼看就要到出發的時間了,蘇一言突然接到陳剛的電話,接起來卻是一個女聲:“請問是蘇一言嗎?”
“是,請問您是?”
“我是陳剛的愛人,陳剛昨天半夜突發急性闌尾炎,做完手術剛清醒,說你們今天有工作安排,讓我給你打個電話。非常抱歉,昨天太突然,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沒關系,陳哥現在怎么樣?”
“麻藥剛過去,送來的很及時,沒什么事兒了。”
“那就好,讓陳哥好好養病,得空兒我去看他。工作的事兒別擔心。”
“謝謝!”
蘇一言放下電話看向云上說:“車鑰匙你這有一把吧?拿上我們走吧,陳哥闌尾炎住院了。”
“那誰開車啊?”云上面落難色,“我駕照拿了不到一年,上不了高速。”
“我來開,不過我可能沒陳哥技術好,所以現在就出發吧。”蘇一言拉起箱子向外就走。
“你行嗎?腿上不是還有傷嗎?”云上沒動,“要不想其他辦法吧。”
“都來不及了,走吧,我駕照拿了快4年了,每年都出去自駕游。”蘇一言停下來笑著看向云上,“你不會不敢坐我開的車吧?”
云上沒再說話,直接把鑰匙塞到蘇一言手里,拿過她手里的拉桿箱率先走了出去。蘇一言笑著關上門跟了出去。
到了停車場,蘇一言坐上駕駛室,云上拉開門坐到副駕駛上。蘇一言看了他一眼,說:“你到后面去坐吧。”
“為什么?”云上問道。
“副駕駛太危險。”
“沒關系。”
“不行,我心里會不踏實,你坐后面,萬一有緊急情況我更容易處理。”蘇一言堅持道。
云上沒辦法,只好坐到后排。云上在和蘇一言意見相左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勝利過。有次看到云上和蘇一言爭論后,云上乖乖就范時,張程笑得前仰后合,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蘇一言就是上天派來給他報仇的。
蘇一言的車技算不上好,但也絕對不差,到了地方,時間還綽綽有余。由于節目錄制過程設備出了點意外,一直錄制到下午六點多,節目組請大家吃了個晚餐就已經八點了。從餐廳出來一看,外面竟然已經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不間斷地從天上墜下來,形成一道道水鏈。
云上擔憂地看著蘇一言:“能走嗎?”
蘇一言對他一笑:“可以,慢點就行了。”
兩個人開車冒著大雨向姑蘇影視基地行駛。由于雨勢比較大,能見度較低,蘇一言開得并不快,路上車也不多,想來不是有緊急的事,也不會非得大晚上的冒雨前進。蘇一言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突然砰的一聲,方向盤失控一樣地扭動起來,蘇一言馬上反應過來雙手用盡全力控制住方向盤,減速,等方向盤控制住了,打開雙閃,點踩剎車,慢慢把車挪進旁邊的緊急停車帶上。車終于停下來了,蘇一言停好車,來不及多想,趕緊下來放好三腳架。云上打著一把傘跟在她后面,幫她遮雨。放好三腳架,蘇一言又走回車上,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感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閉著眼睛做了半天深呼吸,才慢慢平靜了一點。
云上看她慢慢停止了深呼吸,才開口:“沒事兒吧?”
蘇一言長吐出一口氣:“嚇死我了!”
“別著急,我打電話給張哥。”云上說著撥了張程的電話,半天又放下,說:“沒人接,可能沒聽到,一會兒再打一下。”
“先不用,是爆胎了,車上有備用輪胎,我一會兒打電話,看有沒有人可以來幫忙換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蘇一言終于完全恢復了過來,在手機上查了查,撥了幾個修理廠的電話,都沒人接這個業務,大雨天,黑燈瞎火的,而且大多數修理廠員工都下班了,也不方便過來。蘇一言無奈地對云上說:“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云上說:“是不是我們可以叫拖車服務?”
蘇一言說:“可以,不過估計會很慢,我們也還得找車回去。”
停了一會兒,像是下了一個什么決定,蘇一言對云上說:“我自己換一下試試。我看別人換過,網上搜一下攻略,應該不難。”
“算了吧,我們還是叫拖車吧,你別折騰了。”云上覺得蘇一言瘋了,他記得有次車扎破胎了,陳剛都是找人幫忙換的,她一個小丫頭,這不是開玩笑嘛。剛才看她嚇得小臉沉得跟水一樣,以為得嚇壞了,結果沒一會兒又開始逞能,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別吱聲,我看看這個視頻,試試不會用很多時間,不行再叫拖車。”蘇一言頭也不抬地看視頻。云上這一刻覺得自己真沒用,他雖然拿了駕照,但就沒怎么開過車,屬于典型的本本一族,也沒買車,根本不知道出了事情如何處理。
過了一會兒,蘇一言關了手機,打開車門說:“你下來幫我照著點亮。”云上隨著她走了下來說:“你指揮,我來換。”
“不用,我自己來更快。”
云上被蘇一言噎了一下,只好打著傘隨著蘇一言移動。蘇一言取下備用輪胎,沒想到輪胎還很沉,差點給她壓倒了,云上眼疾手快伸手抬了一下,算是避免了蘇一言跟雨水滿地的路面的親密接觸。蘇一言又翻出工具箱和千斤頂,蹲下來,彎下腰,用手在車盤邊上摸來摸去,然后確定一個地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只膝蓋跪在地上,把臉貼近地面朝車底看了下,拿出千斤頂搖到合適高度,對準位置,一點點地搖起來。看她搖得費勁,云上說:“你起來,我來。”然后把傘遞給蘇一言,按照蘇一言的樣子搖起來,不一會兒破損的輪胎就抬起來不小的高度。蘇一言讓他停下來,打開工具箱,拿出輪胎扳手,一會兒擰擰這個螺絲,一會兒擰擰那個螺絲,她手上的力氣擰不動,就上腳往下踹,云上看不過去就把她拉開,一個個的幫她擰松,很快就都擰了下來。蘇一言慢慢地把廢胎卸下來,又把備用胎放上去,把螺絲都擰了上去,等擰不動了,又讓云上把每個螺絲都緊到擰不動為止。隨后卸下千斤頂,裝好廢胎,兩個人才又坐回車里。
此時兩個人渾身上下已經濕了大半,那把遮陽傘在這種大雨中作用有限,也就堪堪能遮住兩個人的頭臉,云上更是連頭發都被打濕了,臉上也掛著一些細細的雨珠。蘇一言把紙巾盒遞給云上,看他狼狽的樣子突然哈哈地笑了起來,云上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云上問:“蘇一言,你一直都這么,這么……”
“彪悍?”
“對。”
“沒有啊,這不是沒辦法嘛,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下著大雨,等人來至少也得一兩個小時,等再折騰回去還不定什么時候呢。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說著蘇一言發動了車子。
“你是照女漢子培養自己的吧?”
“從小爸媽忙,養成的習慣,反正技多不壓身。”
“你別這么要強,以后你男朋友在你面前得多自慚形穢啊。”
“哈哈,哪有那么矯情的男人。自己女朋友能干難道不好嗎?”
“柔弱一點才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你不知道嗎?日本有個片子《東京愛情故事》男主人公最后選擇的就是更柔弱的那個。”
“你考古啊,看這么老的片子,你是說莉香和里美吧?為什么你們都會選里美呢,就因為她比莉香會哭?”
“什么叫你們啊,我又不喜歡里美。”
“那你喜歡莉香?”
“不告訴你。好冷啊。”
“后備箱有毯子。”
兩個人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狼狽的樣子讓大堂服務員一直目送他們進了電梯。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蘇一言才發現今天真的好累啊,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照舊去了片場,只是這一天云上都有點蔫蔫的,蘇一言以為他心情不好不想講話,就沒在意。下午收工后還不到晚飯時間,云上打發走蘇一言和祁萱說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讓她們到時來叫他吃晚飯。
蘇一言回到房間,邊聽音樂邊看書,她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開門一看,祁萱站在門口:“蘇蘇姐,我去叫云老師吃晚飯,沒人開門,打電話也沒人接。”
蘇一言趕緊放下手里的書,站起來說:“我去看看。”
蘇一言邊打電話邊來到云上的房間門口敲門,果真電話不接,門也沒人開。她趕緊打電話到服務臺,一會服務員拿著備用門卡幫他們打開了門。蘇一言進去一看,云上面色潮紅得躺在床上。她走過去拿手在他額頭上一摸,滾燙滾燙的。蘇一言連忙回頭對祁萱說:“萱萱,你趕緊去找副導演,讓他幫忙找個體格壯一點的工作人員,幫我們把云老師送到醫院去。”
祁萱趕緊走了出去,蘇一言輕輕地搖了搖云上喊:“云上,云上……”
云上眉頭皺了皺,嘴里喃喃地不知道說些什么。蘇一言想把耳朵湊近聽聽他在說什么,她剛一低下頭,還沒來得及聽,就被云上一把抱住了,嘴里不停地說:“媽媽,冷,媽媽,別走……”蘇一言被他攬了一個趔趄,站立不穩,直接趴到云上身上。蘇一言又囧又氣,使勁掙扎,云上生病沒什么力氣,很快她就掙脫了他的懷抱,又使勁搖了搖他,云上便不再說什么,但仍舊皺著眉頭。
不一會兒,祁萱和副導演進來,后面跟著一個小伙子。蘇一言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小伙子背起云上,出了房間。蘇一言開車到了附近的一個醫院,掛了個急診,一量,云上的體溫都快四十度了。因為云上一直沒有特別清醒,醫生建議住院留觀。蘇一言把祁萱和送云上來的小伙子都打發了回去,祁萱本來堅持和她一起在這,蘇一言說:“不用,你明天來替我吧,別兩個人都熬著。”
護士給云上打上點滴就走了。折騰了這半天,早就過了飯點,蘇一言的肚子開始抗議,她點了個外賣,順便又點了份白粥。用手摸了一下云上的額頭,還是那么燙,看著云上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燒得通紅,平時有些清冷的眼睛緊緊地閉著,長長地眼睫毛在燈光下愈加明顯。這么看著比平時柔和了很多,又想起他剛喊媽媽的樣子,真還有點讓人心疼呢。哎,還喜歡柔弱的女孩子呢,自己都跟里美一樣嬌弱,這才幾個月,都病了兩次了。蘇一言一邊在心里暗暗吐槽,一邊拿了一個兵兵貼撕開,給他貼到腦門上,可能太冰了,云上的眉頭又蹙了一下。
除了手機,她什么也沒帶,只好邊打游戲邊等外賣,給音符發了個消息,也沒回,看來這家伙真的醉心工作了。
打好點滴已經半夜,蘇一言早已經哈欠連天了,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上起得早,她是強撐著才撐到云上打完點滴的。摸了摸云上的額頭,體溫已經降下來不少,就趴在床頭的柜子上睡著了。
凌晨,天還黑漆漆的,云上睜開了眼,看了看四周,好一會兒才弄清楚這是醫院。昨天一天他的頭都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等到收工,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他一直不愿想起的冬天,媽媽趁他睡覺偷偷地走了。他醒了,光著腳追了出去,可是哪里還有媽媽的影子。爸爸追了出來,抱起了他,他哭著掙扎著叫喊著……。好久都沒夢到這個場景了,多少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沒想到它還在,只是藏得更深了。不過,他隱約覺得他哭著哭著媽媽靠近了她,他抱住了媽媽,然后又睡著了。云上苦笑了一下,轉過頭,看到蘇一言趴在一旁的柜子上睡得正香。他慢慢地下了床去了個洗手間,洗了把臉,拿起旁邊椅子上的外套,輕輕地蓋在蘇一言的身上。
這個比他只大一歲的女孩總是能給他帶來不斷的驚喜,每次當他以為這就是她的全部時,她總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又讓他刮目相看,所謂的寶藏女孩就是這樣吧。他是藝人,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她是他的助理,按理說他在娛樂圈的生態圈里,是處于她上層的。可是他從未在她眼里看到過一絲討好,一絲仰慕或者羨慕,她甚至比他更自信,卻又沒有任何傲慢和懈怠,事事做得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尤其是面對突發事件時表現出來的冷靜,理智和果斷,恐怕一般的男生都望塵莫及。不知道她是如何長大的,怎么就養成這個性格呢。
云上就這么坐在床上,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著。天剛蒙蒙亮,一個小護士來給他量體溫。小護士看到他愣了一下,昨天晚上來的時候云上是全程閉著眼睛的,蘇一言給他在病歷卡上隨便寫了個名字,所以也沒人認出他來。這會,他基本恢復得差不多了,小護士一眼就認出了他,張嘴就要叫出來,云上趕緊朝她打了個手勢,又指了指正在睡覺的蘇一言,小護士連忙用手捂住了嘴。云上感到小護士給他量體溫的手都是顫抖的,他都怕她一激動,把溫度計捅進他耳朵里。溫度已經降下來了,他跟小護士道了謝,小護士一臉難掩激動地走了出去。
七點來鐘的時候蘇一言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看到云上正坐在床上看著她,便站了起來,一件衣服從身上滑落下來,她趕緊撿起來,搭在椅子上,走到床邊問:“感覺怎么樣了?”
“沒事兒了,就是有點沒力氣。一會兒醫生上班了,我們就走吧。應該能趕得上上午的拍攝。”
“咱能別嘚瑟了嗎?拍什么戲啊?不要命了。”蘇一言感覺自己也有點頭疼,“你就是太累了,這幾個月我都沒見你好好休息過,每天都有事兒。這一淋雨就扛不住了,你這屬于亞健康狀態,趕緊多休息休息吧。”
蘇一言都沒發現自己啰哩啰嗦的跟個數落兒子的媽媽一樣,云上笑著看她嘮叨,心里熱乎乎地:“你不是濱海人嗎?怎么總是往外蹦東北話?”
“誰跟你說我是濱海人?我是純正的東北人。”
“誒,你有次不說周末回家嗎,難道回東北了?”
“我家現在是在濱海,但我是在東北長大的。不說了,你自己先呆著啊,我給你買點粥去,昨天晚上都沒吃飯,再不吃一會兒你又該胃疼了。”蘇一言說著拿起包走了出去。
蘇一言走后,云上接了個張程打的電話。
“上上,你怎么樣了?”
“好了,一會兒就回酒店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不是,前天晚上淋雨了。”
“怎么回事?前天不是沒拍戲嗎?”
“錄節目回來的路上車爆胎了,換輪胎的時候淋雨了。”
“啊?人沒事兒吧,你還換輪胎了?”
“人沒事兒,蘇一言換的輪胎,我打下手。”
“你說蘇蘇?媽呀,真是個彪悍的女人,我都不會換。這孩子怕不是個超人吧。”停了一下,張程突然笑起來,“上上,蘇蘇換了輪胎,然后你生病了。哈哈哈哈……”
云上也覺得這事有點尷尬,但又不甘心這么被取笑:“生病又不是因為換不換輪胎,我淋雨不比她淋的少呀。”
“別生氣嘛,哥哥待會兒去看你啊。”說完張程就掛了電話。
等蘇一言買好粥回來的時候,屋里已經多了好幾個人,夏清、孫俊皓和祁萱都在。夏清正跟云上說著什么,床頭柜上放著一個保溫飯桶,云上端著一個小碗正喝著粥。蘇一言跟夏清打了個招呼,尋思云上也用不著吃她買的粥了,就沒管他,自己拿著買的手抓餅啃起來。正啃著,聽到云上喊他,便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云上說:“你幫我買的粥呢。”
蘇一言一指放到外側桌子上的粥說:“那兒呢,你不是已經有了嗎?”
云上說:“我沒胃口,要換著喝。”
蘇一言放下手抓餅,把粥拿到他面前的柜子上,心想,你知道我買的什么粥啊,還換著喝,搞不好是一樣的。
夏清尷尬地笑笑:“早知道多買幾樣了。”
云上趕緊說:“買了不吃浪費。”
夏清走后,已經過了八點了,醫生們查好房,蘇一言辦了手續,就收拾東西,帶云上回賓館,路過護士臺的時候,那個早上給云上測體溫的小護士,眼睛一邊朝云上看,一邊給旁邊的同伴說著什么。云上沖她笑了笑,揮了揮手。小護士激動地眼睛冒光,手毛腳亂地也對云上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