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言走后,云上忽然覺得自己一個人住有點不習慣。這幾天在蘇一言那兒避難,雖然心理壓力大,但這個福利還是讓他很滿意的。但那畢竟是權(quán)宜之計,警報解除了也就沒有理由賴在人家一個姑娘家里了。想想第二天就和蘇一言兩個人去旅行,連祁萱那個電燈泡都不用帶,就覺得這點不習慣也沒什么了。
當然,云上不是心大的人,睡前他還是沒聽從蘇一言和張程的囑咐,去網(wǎng)上溜達了一圈。輿論果真已經(jīng)好了很多,但是各種傳言還是不少,哪有那么容易各種負面消息就消弭殆盡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人的天性吧。雖然每次都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但看到一些很惡毒的辱罵,甚至無理由和底線的詛咒時,他還是會傷心。可以質(zhì)疑他的業(yè)務(wù)能力,甚至可以質(zhì)疑他的人品,但是他還是想不通為什么有人可以用那么惡毒的語言去詛咒和辱罵一個陌生人。這樣做真的可以讓他們更快樂嗎?開始的時候,他甚至用小號去解釋過,勸說過,甚至懟過。后來他明白了,自己太天真了,有些人就是想辱罵,想詛咒,他們要的從來就不是真相。
無奈地笑了笑,自己怎么還是這么矯情。從入行開始,張程就跟自己講過這些,這是一個藝人必須要承受的壓力的一部分。他又想到蘇一言,他有點明白她為什么還是不肯接受自己了,對于她來說,很難接受這些吧。他試想了一下,如果她僅僅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就要接受這些,是不是太不公平。雖然她一直在自己身邊,但就是覺得她有種置身于娛樂圈之外的感覺,就是覺得她不應(yīng)該卷入娛樂圈的是是非非。在自己心里她宛若雪線之上的雪蓮,世俗的塵埃不應(yīng)該哪怕有一粒落在她的身上。呵呵,自己都這樣了,還想這么多干什么。也許以后真的要離開舞臺了,離開了舞臺,自己到底還能做什么?到時候也許他們就會漸行漸遠了吧。算了,不想了,至少,現(xiàn)在,她還在。
蘇一言和云上是第二天下午離開的濱海,傍晚時分已經(jīng)坐在某餐廳的小包廂里吃血腸了。蘇一言點了一個血腸、一個酸菜排骨粉條,一個亂燉和一個哈爾濱紅腸。都是典型的東北菜,菜一上來,云上眼睛都看呆了。這個南方的孩子不僅沒來過東北,也沒吃過這么大盤的東北菜,典型的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的可憐娃。被東北人民這慷慨的菜量給鎮(zhèn)住了,對比濱海精致的盤子中,一小撮的菜,東北人民的餐具那都是盆啊。
云上訥訥地說:“這太多了吧,吃不了。”
蘇一言也覺得點多了,可是人家包廂有最低消費,云上同學雖然在東北外面行走要方便很多,但在大堂里吃飯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慢慢吃,多吃點,反正中午也沒怎么吃。”蘇一言只好安慰云上也安慰自己。
東北菜最有特色的是燉菜,可能是由于天寒地凍的原因,東北人喜歡把各種菜燉到一起,譬如茄子土豆和豆角,譬如豆腐和刀魚,譬如有名的殺豬菜……都做不到精致,更難以擺盤,但吃起來能讓人暢快淋漓,在菜品中感受東北黑土地的熱情和東北人民的豪爽。
云上很喜歡東北菜,尤其是對酸菜排骨粉條,很是癡迷。不知道是不是受氣氛的感染,這孩子完全拋棄了形象,甩開腮幫子,大口吃菜,大口喝水,看得蘇一言目瞪口呆。兩個人竟然干掉了一半多的菜,而且蘇一言覺得自己吃的并不多。走的時候這廝還戀戀不舍地看著桌上的殘羹,蘇一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云上的演藝生涯可能真的要結(jié)束了,無關(guān)乎黑料,只關(guān)乎東北菜。照這樣吃下去,等他們回去的時候,估計他可以成為萊昂納多第二了,當然不是指帥氣,而是失敗的身材管理。
美美地休息了一晚上,蘇一言帶著云上吃過早飯出門了。她在網(wǎng)上買了一堆防寒用品寄到了一位朋友那里,今天要去取。他們的衣服、鞋子都難以抵抗東北這白天零下十幾度,晚上超過零下三十度的低溫。云上小朋友甚至別說棉褲和毛褲,他連秋褲都沒有,蘇一言讓他穿了兩條運動褲,可是根本就沒法在室外長待,分分鐘凍廢的節(jié)奏。蘇一言帶著云上來到一個大學的女生宿舍樓下,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姑娘抱著一個大紙箱從門里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看到蘇一言把箱子砰一聲扔在地上,一個熊抱,差點把蘇一言撲到。
“暢暢。”蘇一言也回抱住她,兩個人激動地抱了好一會兒,蘇一言松開她,指著云上對她說:“這是我的朋友,上上。上上,這是暢暢,我的發(fā)小。”
“帥哥好,你是鮮族的嗎?”暢暢跟云上打招呼。
云上沒聽明白她什么意思,笑著說了個“你好”,然后看向蘇一言。
蘇一言知道暢暢誤會了,東北朝鮮族的人很多,他們的名字中經(jīng)常會帶有“尚”字。連忙解釋道:“不是,只是湊巧。”
“哦,你們今天就要去滑雪嗎?”
“不是,今天先去滑冰,這里面有冰刀。”蘇一言指了指那個碩大的紙箱子。
“好可惜,老板天天催我做實驗,真想和你們一起去。”暢暢愁眉苦臉地說。
“過春節(jié)我回來咱再一起去啊。”
“別總開空頭支票,你能回來幾天啊,能和我吃個飯我就知足了。”
“吃飯肯定沒問題。我保證。”
“我記下了。喏,帶著你的箱子去Happy吧。”然后她突然湊近蘇一言的耳朵,小聲說:“這帥哥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蘇一言還沒等解釋,就聽到云上說:“我會努力成為言言男朋友的。”
暢暢一點也沒有背后論人短長的羞愧,激動地對云上說:“真的嗎?帥哥,你在追求言言嗎?”
蘇一言回頭瞪了云上一言:“你別跟著添亂了。”
云上一副委屈巴巴地口氣說:“言言,這不是你朋友問嘛,我也沒說錯啊。”
蘇一言只好無奈地對暢暢說:“別聽他瞎說,真不是,電話里不是和你說了嘛。”
暢暢惋惜地說:“可惜了,條挺順的,肯定是個大帥哥,要么你答應(yīng)得了?”
“別鬧了,那是我小領(lǐng)導,回去該給我小鞋兒穿了。不跟你扯了,走了啊。”蘇一言實在很擔心這個神經(jīng)大條,心直口快地東北姑娘興奮起來,她可擋不住這小瘋子。這云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到了東北這怎么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本著有勞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蘇一言讓云上抱著箱子走出學校,趕緊打車回賓館。換好衣服,蘇一言拎著兩雙冰刀,帶著云上又回到暢暢她們學校。來到了體育館,她要帶云上見識一下東北的大冰場。
Y市大學的冰場并不像濱海那些室內(nèi)冰場一樣,不是游樂場地,是用來給學生們上體育課的。春夏秋的時候它就是一個標準體育館,學校每年的運動會也在這里舉辦。標準的足球場地,四周是八條400米跑道,足球場外還有沙坑和用來投擲鐵餅鉛球的場地,面積非常大。到了冬季,學校就在體育場里灌滿水,形成一個無比寬敞的冰場,供全校學生上滑冰課。滑冰是Y大作為東北高校的一大特色,這里有很多老師都是滑冰運動員出身,包括短道速滑和花樣滑冰。每年冬天的體育課,還能看到來了興致的老師秀滑冰技術(shù)。當然,這也苦了一部分南方來的學生,滑冰對于很多南方學生來說就是一場噩夢。東北的孩子,從小就在打出溜滑,結(jié)了冰的路面上行走中訓練出來的,即使沒用過冰刀,一般也都會很快掌握這一技能。很多南方長大的孩子在見識了第一場大雪的興奮過后,就會陷入滑冰課的噩夢中。不摔個幾十個大跟頭是做不到在冰上自由飛舞的。
Y大的冰場周末會對外開放,只要買票就能進,同時還提供了冰刀打磨的服務(wù)。蘇一言中學的時候沒少到這里來玩,滑冰的技術(shù)談不上好,畢竟也沒請過教練,就是野路子練出來的,但在冰上自由滑行,甚至簡單的花樣還是沒問題的。
云上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冰場很是興奮,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換上溜冰鞋就進了冰場,蘇一言都沒來得及叫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云上直愣愣地走了兩步,試著往前一出溜,然后,然后就砰的一聲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上。蘇一言看得尾椎骨疼,趕緊輕盈地滑行兩步,蹲下來,緊張地問:“怎么樣,有沒有摔到頭?”
云上立刻用帶著棉手套的手捂住臉,甕聲甕氣地說:“頭沒事兒,但是好像尾椎骨摔碎了,疼死了。”
蘇一言松了一口氣,突然大笑起來,隔著口罩,云上都能感覺出她的臉都笑變形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最后干脆坐到冰上,緩了半天才止住笑。發(fā)現(xiàn)云上用一種哀怨又憤怒的眼神盯著她。趕緊說:“對不起,你剛才摔的姿勢實在是太滑稽了。”見云上繼續(xù)盯著她,趕緊站起身,笑著蹲下來伸出手:“起來吧,你一會兒給冰躺化了破壞冰面的平整度。”
云上氣呼呼地拉住蘇一言站了起來,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說:“疼死了,我覺得我的尾骨可能真摔斷了。”
“哪有那么脆弱,穿的這么厚,再說了,尾骨斷了你站起來會疼死的。”蘇一言邊笑邊說。
“這冰刀是新的,在冰面滑行非常迅速。你上來就向前沖,重心不穩(wěn),肯定會后仰的。所以滑冰要這樣彎腰,重心前移,先試著走一下,然后慢慢往前滑。開始不要快,碰到人危險。還有,摔得時候盡量往前摔。”蘇一言邊說邊示范。“這樣吧,我先拉著你慢慢滑一圈,你感受一下如何掌握平衡,然后再教你滑。”
蘇一言牽著云上的手,慢慢地滑行。開始,云上還是偶爾后仰,慢慢地就能控制重心了。蘇一言拉著云上滑了兩圈說:“來,現(xiàn)在教你自己滑吧。”
云上不肯松手,說:“言言,我覺得還得再熟悉兩圈。”
蘇一言睨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了你的表情說:“少來,我是老師,我說可以就可以了。”
得益于優(yōu)秀的平衡能力和身體協(xié)調(diào)能力,作為一個南方娃,云上學得真是挺快的,等他們結(jié)束了兩個小時的練習后,他已經(jīng)能在冰上慢速直線滑行了。這孩子興奮地還想再續(xù)兩個小時,無奈,人家的上午營業(yè)結(jié)束了,要想再來只能下午趕早。他還跟人家工作人員磨嘰,問能不能中午吃好飯就來,工作人員說,中午要修整冰面,兩點才開始。于是,云上被蘇一言拉著,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走出來冰場。
出了門,蘇一言把放冰刀的大包,直接掛到云上脖子上,說:“先去吃飯,下午練習轉(zhuǎn)彎,晚上帶你去泮灣公園看冰雕。”
云上邊整理包邊不以為然地說:“冰雕我看過,前兩年在濱海有冰雕展。”
蘇一言說:“那都是室內(nèi)小型冰雕,這里的都是室外的,整個公園都是,彩燈打開后五彩紛呈,特別壯觀。晚上帶你看了就知道了。”
下午蘇一言帶著云上又滑了兩個小時,云上已經(jīng)初步掌握了冰上滑行的技巧,這家伙興奮地一圈圈圍著冰場滑,蘇一言怕他不小心碰到別人,或者被別人碰到,就在他的旁邊保駕護航。云上就拉著她,兩個人手牽手在Y大的冰場上肆意地轉(zhuǎn)圈圈。蘇一言也有幾年沒來這玩過了,被云上感染得也很興奮,還不時地跟云上秀一下自己的滑冰技巧,譬如倒滑,單腳滑行等。被誘惑的云上在學倒滑的時候又摔了兩個跟頭,一直到這一場結(jié)束也沒怎么學會,只好悻悻地又一次一步三回頭地被蘇一言拉著離開了冰場。
云上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東北,喜歡上了滑冰,在這里不用遮遮掩掩,不用保鏢開路,沒人會圍上來,沒有人要求合照或者簽名,在人群中和一個普通人一樣,可以大聲地笑,可以隨便說話,可以在冰上摔成四仰八叉,可以和不小心相撞的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互道“對不起”。當然,最開心的是可以和蘇一言手牽手一起在冰面上飛快地滑過,聽蘇一言嬌嗔地喊他“上上”,自己則開心地叫她“言言”。
晚上,蘇一言帶著穿成個球一樣的云上進入泮灣公園。一進門,云上才明白蘇一言為什么說濱海的冰雕展上都是小型冰雕。整個泮灣公園此時就是一個冰雕的世界,五顏六色,流光溢彩。這里的冰雕不是一個小動物,一個卡通人物,一個小亭子,或者一個滑梯。這里的冰雕主要造型都是一個場景,一個個世界著名建筑。雖然也都是是縮小版的,但絕對不是南方的冰雕展所能比擬的。從宣傳欄了解到,這次冰雕的主題就是世界古建筑,在這里,他們看到了BJ的故宮和萬里長城,LS的布達拉宮,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印度的泰姬陵,希臘的巴特農(nóng)神廟……最讓人嘆為觀止的是,主辦方竟然在一座橋上充分利用原有的地形,雕刻復(fù)制出了清明上河圖中橋上的一部分。
“這不是冰雕,這是藝術(shù)啊!”云上邊走邊贊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公園每年都會舉辦冰雕展,每年換不同的主題,已經(jīng)成為傳統(tǒng)了。現(xiàn)在還沒完全完工,周圍應(yīng)該還會加一些修飾性的小型冰雕,一般到春節(jié)之前10天左右才會正式完工,到時候會更熱鬧。看冰雕展已經(jīng)成為我們這兒過春節(jié)的活動之一了,不亞于看春晚。不來看一下總覺得這個春節(jié)過得不完整。”
“我好像有點喜歡這里了,你說以后我們來這里定居如何?”云上看著蘇一言問。
“等你退休再說吧,這里工作可是很不方便的,難道你想轉(zhuǎn)行跳二人轉(zhuǎn)?”蘇一言調(diào)侃道。
“也不是不可以啊,你看二人轉(zhuǎn)不是也出了很多明星嗎?”云上說。
蘇一言想象了一下云上穿著花棉襖,抖著紅手絹唱二人轉(zhuǎn)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云上不滿地問,隨即也想到自己唱二人轉(zhuǎn)的樣子,跟著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邊笑邊說,“言言,你學壞了。”
“哈哈哈……”蘇一言也不反駁,只是笑著更放肆了。
兩個人邊笑邊鬧地在各個冰雕之間穿梭,公園里人不多,云上偶爾會摘掉口罩和圍巾看著說話間呼出來的白色霧氣,但沒一會兒就會被凍得又捂得嚴嚴實實地。蘇一言覺得云上雖然經(jīng)常裝深沉,本質(zhì)上還是一個孩子。有時候沉默寡言會被誤讀成冷酷、穩(wěn)重、內(nèi)向,其實可能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不想說話而已。
兩個人玩到公園都快關(guān)門了才出去,其實他們也快堅持不住了,盡管裝備也算充足,但零下20度,在滿是冰的室外待三個多小時,還是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