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喬一瑾開始彈第二段，太后已經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后一步一步緩緩踱到喬一瑾身邊。

　　陸楠瞧著太后站起來，自己也站了起來。太后似乎對喬一瑾很滿意，也在震驚喬一瑾的琴技。

　　陸楠忍不住偷偷揚了揚嘴角，這下阿喬不能說她言而無信了，要是求太后，太后說不定就能放她出宮呢。

　　喬一瑾知道太后走到她面前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停下彈琴。

　　不過太后也沒出聲，只是盯著她看罷了，喬一瑾也就趕緊回神，繼續專注于彈琴。

　　終于，一曲彈畢。

　　太后還是沒坐回去，陸楠走上前來陪在太后身邊。

　　“你彈得是《吟月》？”

　　喬一瑾從琴凳上站起來，跪到一邊行禮。“回太后，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喬。”

　　喬……太后琢磨著這個字眼。

　　太后走上前去，親手把喬一瑾從地上扶起來。“你師從何處？”

　　喬一瑾惶恐地受著太后的禮遇，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看著太后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問題樂師們先前問過，被她搪塞掉了。

　　“這……奴婢的師從……不足掛齒。”喬一瑾有些窘迫地回答道。

　　太后聽了她的回答愣了一下，隨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好一個不足掛齒。”

　　喬一瑾和陸楠都驚訝地看著似乎想到什么開心事了的太后，不知所措地陪著笑。

　　太后年輕時與琴派燕山派的大師吳亂交好也不是什么秘事，喬一瑾上手一彈便知應是得了吳亂真傳的水平。

　　若是不彈燕山派的曲子，是不便聽出來的，只能大概知道琴技非凡而已。

　　再加上喬一瑾彈琴時這板正的姿勢，同吳亂如出一轍。不管吳亂平時生活多么閑散，只要坐到琴前，那是絕不會有半分怠慢的。

　　而這些，也是太后最震驚的地方。吳亂不收女徒弟，唯一的一個女娃娃是看在駱清的份兒上收下的，也就是駱月了。

　　可是駱月十歲被綁架，從此之后下落不明。現在突然在宮里出現一個水平如此的女琴師，不得不說奇妙。

　　太后第一瞬的反應是這是駱月，所以震驚的不行。但后來仔細想想，她進宮那么多年，或許是吳亂新收了女徒弟，她不知道也是有的。

　　不管如何，太后都認定了喬一瑾與吳亂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喬一瑾這句不足掛齒，也讓太后想到，若是過去，吳亂本人聽見這個評價，定是要急的跳腳了，然后她會和華景彥一起嘲笑吳亂半天。

　　這樣一想，從前往事就都被勾了出來。

　　太后也自覺有些失態，很是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彈得不錯，以后得空，多往哀家這兒來。”

　　喬一瑾總算松了口氣，謝了太后，看太后還要繼續跟陸楠講話，就先退下了。

　　看喬一瑾已經完全退了出去，太后才正了正姿勢重新坐下來。

　　“母后喜歡阿喬就好。”陸楠笑的極甜。

　　太后就笑了那么一下，喬一瑾退出去，太后就不見笑容了，“她是什么來歷，你知道嗎？”

　　“臣妾曾聽她說，是路過青州的時候被當成戰俘誤抓進宮來了。”陸楠回答道，這也是慕綾跟她說的。

　　“青州，那不就是最近的事兒嗎？”太后皺了皺眉，“那她可曾在京生活過？”

　　陸楠不曉得太后為什么要這樣問，“十來歲之后應該是沒有的，之前就不知道了，臣妾也是聽她偶然說過一嘴。她的入宮卷宗極其簡單，臣妾也不知道更多的了。”

　　太后在心中默默算了算年頭。

　　“那就奇怪了……”

　　“有什么不妥嗎，母后？”陸楠緊張地問道。

　　“倒也不是，哀家本以為她是在京中拜師學藝，但是照你的說法，倒像是駱月了……”太后最后說的越來越不確定，就像在嘟囔一樣。

　　陸楠好不容易豎起耳朵才勉強聽到了最后幾個字。只是她不清楚駱月是誰。

　　太后沒想跟陸楠說自己的思考結果，陸楠只好暗自琢磨太后是什么意思。

　　沒過一會兒，太后說要自己清凈地待會兒，所以就把陸楠“請”出來了。

　　陸楠一出來就直奔司樂坊找喬一瑾。她們倆前后腳的功夫出來，她想著或許還能再路上找到喬一瑾。

　　一路走過去，沒想到喬一瑾站在司樂坊的門口，看見她，像是在等她過去。

　　陸楠忍不住小跑起來，跑到喬一瑾面前，微微喘著氣，“阿喬。”

　　喬一瑾看著陸楠，突然笑了一下。

　　陸楠感覺喬一瑾是理解她了，不跟她置氣了，也憨憨地笑了。

　　“太后真的很喜歡你！”陸楠主動拉住喬一瑾的手，“你還有希望的，太后娘娘是乾王親姐姐，乾王很敬重太后的！”

　　喬一瑾正想說話，一旁有伶人從司樂坊出來。先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喬一瑾和陸楠親密的樣子，接著恭敬地朝陸楠行禮。

　　喬一瑾想把手抽回來，她不過一個樂師，不可與貴妃逾矩。

　　但陸楠這小妮子手勁挺大，沒松手，神態自若。

　　“咦，你手里攥著什么？”陸楠打發了伶人，突然發現喬一瑾手里握著什么東西。

　　喬一瑾手心一展，里面是御花園里開的一朵很小很小的花，說不上名的野花。

　　“我沒有值錢東西，這是道歉禮物。”

　　陸楠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朵小花，這花小到一呼氣就會飄走。

　　兩人相視一笑。

　　喬一瑾早就不氣陸楠了，慕綾跟她說過之后，她想了很久，這事兒不能怪陸楠。

　　“我會好好收好的。”陸楠也像喬一瑾一樣把花攥在手心里，牢牢地不放開。

　　“對了阿喬，你認識什么叫月的人嗎？”陸楠問道，這也是她來找喬一瑾的主要原因。

　　喬一瑾一驚，點點頭，“怎么嗎？”

　　“你真認識？”陸楠是有點沒想到的。“就是太后稍稍提到了一嘴，可能是想到什么之前的事了吧。”

　　喬一瑾點點頭，但腦子里是月姐姐那一直淡然自若的模樣。阿月跟太后有之前的事，太遠了，不應該的吧。

　　“反正，你一定要常常去找太后！”陸楠叮囑道。

　　喬一瑾點點頭，“李姑姑管教甚嚴，我先進去了，你若有事隨時來叫我。”

　　兩人就此分別，這沒持續幾日的冷淡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