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昏闕的秦禝被人從刑場上抬走的時候,北府軍的中軍大帳里!氣氛卻顯得有些低沉!
帥案之下,諸將分列左右。但是那中年將軍,卻只是背對著諸將,愣愣的看著掛在帥案后的輿圖,過了盞茶時間,終于有那耐不住性子的人,急沖沖的開口。
“將軍,這到底發生了啥?怎么親兵們還把這大帳圍起來了?陛下有何圣諭傳來?您好歹也和弟兄們說一下嘛,這沉悶悶的多難受啊!”
這時那中年將軍才回身俯瞰著自己麾下的諸位將領,緩緩開口。
“北蠻舉兵突襲北疆,一舉攻破邊關,衛戍北疆邊關的關寧軍,折損十之八九,關寧軍統領懷化將軍楚明鉻戰死!北蠻更是趁勢南下,一路掠州奪縣,兵鋒直指京都,陛下倉皇失措之下,令皇弟齊王留守京都,自己則在禁軍的護衛下,移駕云河行宮!朝廷急令!征調邊州駐軍,整軍回師,拱衛京畿!”
這大帳瞬間就亂成了一鍋粥,諸將你一言我一語,一時間整個軍帳內的場面十分混亂。
“將軍!既然京畿危矣,我等自當整軍回師,以求速解京城之危啊!”
“關寧軍是干什么吃的!區區北蠻,也敢犯境,待我北府軍回師京畿,定要殺得他們有來無回!”
“將軍!陛下真的已經移駕行宮了嗎?”
更有甚者,已然抽出腰間佩刀,對著空氣揮來砍去,大吼著“將軍,就讓末將親率一營,為全軍先鋒,定把那些蠻子全部殺光!”
過了些許時刻,諸將看到中年人一言不語,面帶慍色。這才漸漸歸于平靜,這中年將軍緩緩說道。
“都冷靜下來了?諸將可有想過,此事有著許多蹊蹺之處?這北蠻破境!兵鋒直指京畿,值此危機時刻,遠水不解近渴,我軍回師京畿,就算是星夜兼程也需半月之久,朝廷不調禁軍和就近各州府的府兵護衛京畿,反而令我北府軍回師京畿,以求解京畿之危?我北府軍雖是西北第一強軍,但論朝制,北府軍乃是邊軍!豈可貿然整軍開赴京畿?最后諸將莫要忘了,陛下已經移駕云河行宮了,可這加蓋了御印的圣旨卻是從京城來的!”
此言一出,底下諸將,紛紛色變。依照夏朝軍制,邊軍職在戍邊,若無陛下圣令!不可貿然離開邊州!如若發現邊軍貿然離開其戍衛之地,則以謀反論處!這也是朝廷鉗制和把控邊軍的手段,以防邊軍勢大!
再者,僅京畿地域就駐有禁軍十萬,加周遭各州府的衛軍,加起來二三十萬軍卒總還是有的。這抵御北蠻,拱衛京畿,按理說,怎么也輪不到邊軍頭上啊!
“可將軍,虎符和圣旨已至,真若是京畿危矣我軍卻遲遲不動,到時候,恐怕......”一名軍將站出來說道。
話到這里,那中年人語氣一轉,悠悠一嘆。
“昔年本將為何受陛下誥令來此統領北府軍,想來不用我提醒在座諸位了吧,說句交心話,吾知道吾非邊軍出身,但本將統領北府軍也有五個年頭了,大小戰數十場,早已將諸位視為生死袍澤!即為統帥和袍澤,那本將不能不替北府軍麾下這數萬將士考慮!若現在貿然回師京畿,若真有變故,我等恐就要在刑場上想見了!”
這話再一說出,底下的眾將無不面露懼色。
自打文帝登基,朝廷就重文輕武,以文治國,在那群腐儒的改制之下,朝廷約束軍伍之制,愈發苛求,稍有不慎,即加以重罪!更何況昔年朝中發生的那場重案,是所有從武之人,所不能也不愿提起的禁忌,昔年那場重案一出,當下就讓好幾位國公和官至二三品的統軍大將掉了腦袋!牽連之廣,甚至致使三品以上的武官幸存者不過十之一二!不是他們不忠君不愛國!大家伙實在是被殺怕了!
現今的朝堂之上,同品階的武官在文官面前絕對是低了一頭。
“可將軍,日后朝廷追究我等不聽宣調之責又當如何是好,且若是京畿能安穩無恙還尚好,若是京畿不保,我等怕是也是難逃一死!不知將軍有何抉擇。”這時位列左首的一位將領出言。
那中年將軍垂首沉默了一會,方才道“本將心中倒是有一念頭,不知眾將何意?”
這就是在問忠心了,眾將自然明白何意,連忙齊聲行禮“將軍有令,我等自當唯命是從!”
“諸將士同心協力,我北府軍自能安穩的度過此次變局!”那將軍笑著說道,揮手指向掛著的輿圖。
“我北府軍乃是邊軍,戍邊保民,本就是我邊軍之職,這西胡犯境,我軍自然當奮力迎擊,維穩邊疆。諸將以為如何?”
“故將軍是想,借由這西胡犯境,暫緩回京?可前日我軍與西胡一戰,大破胡軍。想來西胡短期內是不敢犯境了!”那左首的將領接了一句。
“可若是本將用計引誘西胡前來犯境呢?”
這語出驚人的話,讓底下諸將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畢竟邊軍的職責就是將敵人擋在關外,可是現今他們竟要主動,把那些胡人放進關來。且這要是走漏了風聲,那他們可不是被問斬那么簡單了!畢竟這可算得上的通敵了,通敵乃是夷三族的重罪!
“本將知道諸位在想什么,但眼下別無他法,明日我就會派人去知會靈州刺史,告知他朝廷征調我北府軍拱衛京畿一事!并讓他也征調一部分州府衛軍,隨我等一并返回京畿,這州城定遠城中,胡商往來,其中必有這西胡探子。我們只需放出消息。說北府軍不日便會全軍離開靈州還會帶走這靈州六縣的衛軍,到時候這西胡定然會知曉靈州軍力空虛,加上這新仇舊恨,必急于復仇!定再次興兵來攻!到那時,我等就可借此為由,展緩回京一事!我也可派人,回京畿打探一番,知悉京畿情形如何,視情而動!”
既然統帥心中已有計策,底下諸將也只能齊齊說道,“我等任憑將軍差遣!”
“好!只要我等齊心協力,定能驅逐胡寇,保境安民!無愧陛下與黎民!諸位請看,本將謀劃明日全軍就拔營回京,營造出一副星夜兼程欲返回京師的樣子,用以迷惑西胡,隨后......”
而在大營的另一頭,選鋒營中。
秦禝感覺自己宛若一片浮葉漂泊在驚濤駭浪之中,一會被巨浪給推上云端,一會又狠狠的被摔回海面之上!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卻又感覺好似被人丟在赤陽之下,忍受著烈日的無盡灼烤。
許久之后,就待秦禝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清流,浸潤著自己那被曬的干癟的軀體。冰涼的細流帶來的舒適感,又讓秦禝精神一松,昏沉了過去。
又過了不知幾個時辰,這才悠悠轉醒的秦禝,還沒睜開眼。就差點被一聲大吼,震碎了耳膜!“大家伙快來,秦禝醒了!”
好不容易費力的睜開雙眼。入眼即是十數顆攢動人頭擠在自己身前,臉上無不帶著喜悅的笑容!還不待反應過來。這時一個黝黑的漢子,鉆進軍帳里來,一把就撇開了眾人,湊到秦禝面前,秦禝的眼簾中頓時就映入了一張黝黑憨厚的大臉。
“秦禝,你終于醒了,你都昏闕了兩天了,請了隨軍的大夫來看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這兩天無論是喂你什么你都吃不下,只能將將喝下去些清水,現在好了,只要人能醒過來,等會開伙了,再飽餐一頓,想來就沒什么關礙了!”這黝黑漢子一邊激動的說著,一邊重重的拍著秦禝的肩膀。
搞得秦禝陣陣咳嗽,嚇得眾人趕忙扯開這黑漢子。
“胡峰,人家秦禝才剛剛轉醒,使那么大的勁力,你是又想吧秦禝拍暈過去還是怎地,你這黑廝,”一旁有人馬上跳出來指責這黑漢子。那黑漢子倒也不惱,只是對著眾人憨憨的笑了起來!
秦禝喝完旁人遞來的水后,順了順氣,這才緩緩開口問道。
我.....我這是在哪啊?你們是誰啊?”
這話一出,倒是把軍帳里的眾人嚇得鐵青。陷入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