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衛左想右想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憑什么一樣出工出力,都是從早上五點半開始上工,下午六點下工,她劉秀芳能分十斤糧食,而我高大衛只分了七斤?憑什么?高大衛越想越生氣,他把酒壺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又拿起一個窩頭狠狠的摔在了吃飯的矮桌上!
“你發什么酒瘋!?大晚上的!本來糧食分的就不多還糟蹋!”高大衛的老婆吳麗紅本來不想跟這個“酒瘋子”說話,見他扔了酒壺
又扔窩頭,實在是忍不住了!
高大衛看起來人高馬大——他也的確是孔武有力,隊里安排兩個人去地里挖土,他跟王二狗一人一輛獨輪車像瘋了一樣爭先恐后的跑進地里,以他們最快的速度往獨輪車的糞婁里掘土,锨把都掘彎了!
最后,高大衛以大概二分鐘的優勢贏得了“比賽”!那些一同出工的娘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如果晚上他們也這樣“干活”,他們的“屋里的”還不得“死去活來”好幾回!
勝利的高大衛得意洋洋,戰敗的王二狗垂頭喪氣。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誰能想到會害怕老婆?不過我用他的話說,那不是怕老婆,是疼老婆,是舍不得讓老婆流淚,生氣,當然更舍不得打老婆!
所以,吳麗紅的一嗓子讓“囂張”的高大衛頓時泄了氣:“老婆,咱不生氣——我是因為那個騷娘們劉秀芳才忍不住的!”
“劉秀芳?她咋了?”吳麗紅聽見劉秀芳的名字也來了興趣。
“今天隊里不是分糧食嗎——咱跟劉秀芳是一樣出的工——甚至咱比他們家干的活都多!可她憑什么分了十斤棒子?”
“什么?她分了十斤?她憑什么?真她奶奶的氣人!”吳麗紅的聲音也高了起來!
“不行!我得去隊長家里問問!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高大衛說完就要起身,吳麗紅一把拉住了他:“孩他爹,吃完飯再去!——萬一那個狗日的隊長張老三動手,你也好有力氣不是?”
“嘿嘿!還是老婆想的周到!——好,我再喝上二兩,吃上兩個窩頭!——我就不信他娘的張老三不給我個說法!”
吳麗紅殷勤的給高大衛倒上了酒,又把碗里僅有的一點豆角夾在了高大衛的碗里。
“我去了!”高大衛扛著微微發紅的一張大臉,披上那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褂子。
“去了別跟人家急!有事說事——實在不行了再尋思別的辦法!”
“嗯!知道了!”高大衛立下了“軍令狀”:“不把那三斤棒子拿回來我誓不回還!”
“有志氣!孩他爹!——這輩子跟了你真是我的福氣!”吳麗紅像是給“出征”的“將士”鼓勁——這語言應該就是鼓勁嘛……
高大衛在路上走的很快——士氣都是這樣的,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所以,一定在“竭”之前“勝利凱旋”!
隊長張老三的家在村子的西頭,他家孤零零的占了一排,前后左右都沒有鄰居。往北大概五六百米,是另一個村子楊沙溝的墳地,晚上的時間基本上沒有人敢來這個地方。
高大衛是從南邊來的。他的家在村子的南頭的中間,從他家到張老三家大概需要十分鐘的路程。長興村其實不大,就是南北方向稍長一些,東西方向很窄——長興村就像日本國,又窄又長。
高大衛正想砸門,猛然聽見從張老三家的屋子里傳出來帶有節奏感的嗯啊的聲音!這聲音高大衛很熟悉——也是每個家庭都熟悉的人類的最基本的維持關系的一種帶有精神享受的實打實的方式——
高大衛頓時愣住了!張老三的老婆因為生孩子難產死了好多年了,一直以來都是張老三自己帶孩子,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把孩子養大,他的孩子已經上了初中,每個星期回來一次。
那抑揚頓挫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哦,知道了!是劉秀芳!一定是她!這個浪蹄子!前幾年隊長是高大尚,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大晚上的跑到人家家里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那個時候她干的活最輕快!
他奶奶的!這下子就不好辦了!人家劉秀芳有的我沒有啊?怎么跟人家“競爭”?
高大衛思來想去也沒找到辦法,而屋里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點也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他奶奶的!高大衛摸到了一塊磚頭使勁扔進了張老三的院子里!只聽“硥”的一聲響,磚頭似乎是砸在了門上!屋里的聲音戛然而止!
“誰!?”張老三的震怒的吼聲響起,高大衛貓著腰一溜煙的跑了!
他氣喘吁吁的跑回家,迎面撞上剛從他家里出來的馬本亮!
“老馬!你大晚上不睡覺出溜到我家里來干嘛?”高大衛斜著眼,嘴里的酒氣還很濃。
“我來找你的!——想跟你商量明天挖土的事……”馬本亮的聲音有些發虛——不過高大衛并沒有聽出來。
“挖土?明天還挖?——不是說今天是最后一次嗎?”喝了酒的高大衛腦子還不糊涂。
“誰說今天是最后一次?蓋學校的墻才打了那么一點——再挖三天也不夠用!”
“好啊!反正挖土比下地掙得工分高!——行!明天我去!”高大衛高興的摟住馬本亮,拽著他又往院里走去。
“不早了,我該回家睡覺了!”馬本亮站著不動。
“這才幾點?——跟我回屋,咱哥倆再喝點!——孩他娘,給我倆弄點菜!——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呢……”
“啥好消息?——站在這里說吧——”
“噓!”高大衛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小聲點!先回屋!”
馬本亮無奈,只好被高大衛拽著又進了屋。
吳麗紅從里屋里走了出來。
“馬兄弟,你咋又回來了?”
“我叫老馬回來的!咋地?不行啊!?”高大衛吹胡子瞪眼,好像這個家他說了算一樣。
吳麗紅知道這是高大衛想在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于是很配合的說道:“我哪敢說不行呀?!——再說了,這是馬兄弟,又不是外人!”
“就是!趕緊去弄幾個菜!娘們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