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館的投入并不是很大,不過是盤子碗和菜板鍋灶,鄭新義的母親是“主廚”,父親打下手兼服務員。
一切收拾完畢,鄭新義選了個周末開業了。說是開業,其實就是請鄉里鄉親吃個飯。鄭新義預估了十桌,結果“人滿為患”,不得已又加了五桌,就算是這樣,每個桌上都擠了十三四個人。
許多人吃著東西,嘴巴里擠出來的卻是“擔心”:“誰家不會做飯?誰家有閑錢跑到這里來吃飯?”
“我上次去我二姨家,她家旁邊就是一個飯館,買賣可好了!”
“你二姨家?在什么地方?”
“城里……”
“你真會開玩笑!咱這里是城里嗎?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跟城里比?”
“你小點聲,別讓鄭家人聽見了!”
“聽見怕啥?咱又沒說啥……”
眾人吃得都很高興——不花錢的飯都愿意吃,況且這飯菜也的確是好吃……
飯館開業了,來吃飯的人卻是沒有一個。幸好房子不是租的,否則真是開不下去了。買的菜不能壞了,鄭新義就讓母親都做了送給鄰居。父母整天唉聲嘆氣,鄭新義就勸他們把眼光放長遠。
鄭新義對自己的未來有清晰的規劃。
現在,每天買菜是鄭新義的最重要的工作。
楊沙集上有好幾個賣菜的攤子,鄭新義光顧最多的是一個年輕姑娘的攤,她的菜新鮮,價格也合理,秤也公平,不光是鄭新義這樣覺得,其他人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每次都是她的菜賣完了別的攤才開始賣。時間長了就有人不高興了。
鄭新義騎著自行車還沒到地方就聽見激烈的爭吵聲了——是那個姑娘的攤位,鄭新義把自行車扔在一旁擠進了人群。
“大家認可我那是大家對我的信任!”姑娘氣得臉通紅,但絲毫沒有懼色,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冷哼著:“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要不是在背后使了詐人們會獨獨相信你?——咱們的菜都是地里長的,價格也是一樣的,憑啥你的菜賣的快?憑啥你的菜看起來更新鮮?你不光在背后說我們的壞話,你的菜也是使了詐的!”
“你血口噴人!”姑娘渾身哆嗦:“我的菜只用農家肥和草木灰!從來不用化肥!”
“人家小李沒說你用化肥,你心虛啥?”另一個攤位的人悠悠的說了一句,看似柔軟,實則狠毒無比。
“我懷疑她的菜不僅用了化肥,還用了其他的東西!”又有一個攤位的人走了過來大聲的喊,縱使姑娘有三張嘴也無力跟他們爭辯了。
“本來我是不想摻和你們之間的事情的,但是你的幾個大老爺們如此的欺負一個姑娘,并且胡說八道,我就不得不說幾句話了……”鄭新義走到姑娘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公道自在人心……”姑娘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你算哪根蔥?敢跟我們這樣說話?”
“我算哪根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不說假話……”
“哼!我也從不說假話!”
“可你剛才說的就是假話!”
“你說是假話就是假話了?你算老幾!”
“要想知道我算老幾那得看從哪里算——如果按我家里算我排行老八……”
“老八?你咋不說你是老九呢?”
“你這人真厲害!你咋知道我在部隊上排行老九?”鄭新義嘴巴張得老大,似乎很吃驚。
“部隊上?你當過兵?”剛才說話的那個中年人的臉色明顯的僵了一下,他的語氣也沒了嘲弄。
“是啊——當了十年的武警兵……”鄭新義語氣平淡,聽他這么一說,剛才還牛氣哄哄的幾個攤主立馬沒了脾氣,他們訕訕的笑著往后撤,唯恐惹禍上身。
“謝謝你……”姑娘見那幾個人離開了,紅著臉低聲的給鄭新義道謝,鄭新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順手拿起一把蒜苗放在了秤上:“沒事——他們以后肯定不敢再欺負你了……”
今天的菜姑娘說什么也不要錢,鄭新義哪里能愿意?他扔下一百塊錢撒腿就跑,邊跑邊喊:“不夠的話下次補上!”姑娘看著他遠去的身影,輕輕的笑了。
兩個人自然的熟悉了起來。姑娘名叫徐芳,是梁家莊的,梁家莊與長興村隔得有點遠,大概十幾公里,不過同屬于一個鎮。徐芳是個種菜能手,她賣的菜都是自己種的,蘑菇也是她自己養的,見鄭新義對種菜感興趣,徐芳熱情的邀請鄭新義去她家“參觀”,鄭新義一口就答應了——飯館沒有什么客人,反正回去也沒啥事,等散了集,他幫著徐芳一塊收拾攤位,又幫著徐芳推起了車子。
姑娘帶回了一個年輕后生,這在村里可是大事,要知道,盡管婚姻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人們還是習慣于媒婆的牽線搭橋,所謂的自由戀愛是沒有遇見過的。
徐芳的父母“高度重視”此事,父親徐彥林更是黑著臉把徐芳拉進了東屋里。
“他是誰?哪個村的?叫啥?家里干什么的?有當工人的嗎?”
干部雖然更好,但那是遙不可及的,但是工人是可以“親近”的。絕大多數的工人是在煤礦上上班的,不光是能拿工資,還能每年分一車煤,冬天取暖就有保障了,頭腦活泛的,能搗鼓出更多的煤賣給村里的父老鄉親,換取更多的票子。
徐芳笑了:“人家是來看我種的菜的——爹,你別想多了……”
“凈瞎說!你把人都領到家里來了,這讓村里人怎么看?人家要問我,我怎么說?”
“你管別人干嘛呢?他就是經常買我菜的……”
這屋里是這種情況,堂屋里的氣氛就完全不同了,徐芳的母親王巧玲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她熱情的拉著鄭新義坐在椅子上,又忙活著沏茶,鄭新義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嬸子,不用忙活了,我就是來看看徐芳種的菜的……”
“不著急,不著急,坐坐再去……”
鄭新義只好坐下來。
“新義,咱去菜園里看看唄……”被“質問”完畢的徐芳回到了堂屋。
“你這個丫頭!看什么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