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夜辰二話沒說的應下。

　　盡管他知道藍軒羽酒量淺，幾杯不到就會醉，但還是答應了他。

　　藍軒羽說不想回藍家那棟空蕩蕩的大宅，因為那里到處都是他母親年輕時的容顏，還有藍墨北多年來和他的爭鋒相對，還有藍斯年不厭其煩的教導和寵溺。

　　藍家的宅子里有太多的酸楚和幸福，可是如今什么都沒有了。

　　肖夜辰和藍軒羽回到了他的公寓，掏出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兩人席地坐到了落地窗前，窗外燈火，前所未有的輝煌。

　　藍軒羽若無其事的和肖夜辰說著話，從自己的少年時期說起，一直滔滔不絕的說到了現在。

　　仿佛是在總結自己的生平一般，時而雀躍，時而低落，時而無謂。

　　肖夜辰默不作聲的聽他說著，時不時的喝上兩口啤酒。

　　藍軒羽也不在乎肖夜辰的沉默，自顧的說著，向來幾杯酒就醉的他，竟然喝了幾罐啤酒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他臉色微紅，從天南說到海北，從遠古說到現今。

　　當他說到他的母親時，他眼中的落寞深不見底。說到藍斯年時，他滿臉的遺憾和掙扎，他總覺得藍斯年的一生，不該是這樣來收尾。

　　最后他終于說到了藍墨北，這個雖然和他是血肉至親，卻一生都在和他爭斗的哥哥，讓他糾結而疼痛。在那些以為親情早已磨滅的歲月里，他恨透了藍墨北對他們親情的淡漠。可是如今他終于失去了他！

　　不曾珍惜的失去，是最殘忍的疼痛。因為痛點在于，你以為你不在乎，其實你卻再也不能原諒自己！

　　“你知道嗎夜辰，多少年了我從來都不把他當哥哥，他甚至沒有我的助理來的親近。不僅如此，我還處處防著他。我以為我根本不會在乎，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寧愿死的那個人是我，我也不希望是他！更可悲的是，回憶和他做兄弟的這些年，我們竟然連點溫暖的記憶都沒有……”

　　藍軒羽的聲音越說越小，肝腸寸斷般的啞然，眼里的淚終于落下來。

　　他扔下了手中的啤酒罐，手臂伏在支起的雙腿上，手掩住了面，終于嘶聲力竭的哭了起來。

　　看著藍軒羽孩子般的哭了起來，肖夜辰眼眶殷紅的沉默，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仰起頭把手中的啤酒喝盡，緩緩的站起身來。

　　原本眩暈的高度，此刻仿佛只是鋪在他腳下的一條奢華的路。

　　肖夜辰從窗前的置物架上拿起了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狠狠的吞吐一口煙霧，迷離著殷紅的雙眼望向了黑夜。

　　“軒羽，如果有機會，我愿意盡我所能補償你！希望有機會……”

　　藍軒羽醉倒在沙發前，肖夜辰站在窗前看著他，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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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海的波濤洶涌，已經在商業新聞版面占據了足足一周左右的頭條。而藍墨北的葬禮，原本應該是藍家此次事件的一個高燃結局，卻被肖夜辰硬生生的壓了下來。

　　他打點并疏通了所有的關系，能進入藍家葬禮的，都是藍家的朋友。

　　無論多么盛大隆重的葬禮，都無法彌補生之遺憾。

　　藍墨北的葬禮聲勢浩大，無論墓地還是儀式感，都可謂堪稱恢弘。若非肖夜辰打點了一些不相關的人，恐怕此次來參加葬禮的人會把墓地灌滿。

　　如今來參加的都是藍家的朋友，眾人黑衣墨鏡出席，很是肅穆。

　　烏泱泱的黑色身影帶著壓頂般的壓抑，藍軒羽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藍斯年，藍斯年帶著眼鏡，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眼神。

　　其實他恐怕想要用表情表達自己，都是無能為力的！

　　那一刻讓人感覺無比凄涼。

　　沒有人落淚，但是無聲的沉默更讓人窒息。

　　肖夜辰站在角落里看著眼前的一切，唯有他沒戴眼鏡，他眼里的落寞盡收林淺兒眼里。

　　她走到肖夜辰身邊，摘掉了眼鏡，拉住了他的手，仰起頭看著他。肖夜辰看著她，勾起唇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多日來的疲乏，讓他看起來分外憔悴，臉色慘白。

　　“你幾天沒睡了？”

　　林淺兒語氣中有一絲慍怒，更多的是心疼。

　　“今晚可以好好睡了，要不要來陪我？”

　　肖夜辰不答反問，又露出了那副皮跳的樣子。林淺兒知道他是怕自己擔心，才故作輕松的說。因為看他的樣子，她真的不覺得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藍墨北的葬禮結束后，藍家的事也告一段落了，今晚你好好休息一下，看你臉色白的……”

　　“嗯。等葬禮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去！”

　　“好！”

　　“……”

　　“對了，昨天軒羽去哪里了？清揚去藍家又沒有見到他！她現在想見藍軒羽一面真是難如登天啊，若非今天跑到葬禮現場，恐怕還是見不到人！軒羽為什么不見她？”

　　說到這個，林淺兒是有點情緒的。

　　幾日來藍軒羽生不如死，武清揚也在陪他肝腸寸斷。她沒有其他的想法，只希望能陪在藍軒羽身邊，哪怕遠遠的看著都行，但是藍軒羽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她。她一次次的去藍海，去藍家，都被拒之門外。

　　藍軒羽生來柔軟，對武清揚還真是足夠堅硬。

　　林淺兒為此有些不平。

　　肖夜辰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淺，有些事不能勉強，還是應該順其自然。更何況，軒羽現在的情況，我想我們除了理解，不應該再給他過多的負擔。我想小助理也應該明白這點，所以才只是遠遠的看著，沒有上前吧？”

　　肖夜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站在遠處的武清揚。

　　林淺兒順著肖夜辰指的方向看過去。

　　武清揚一身黑裙外搭黑色風衣，清瘦纖細，長發蜿蜒的盤旋著。眼鏡遮擋了她大半張臉，但是一眼便可以看出她視線的方向自始至終都在藍軒羽的身上，不曾離開。

　　她距離藍軒羽很遠，遠到如果眼神不好恐怕看不清藍軒羽的表情。但是就是那樣的距離，武清揚似乎已經滿足。她駐足在那里，不后退，不上前，不打擾。

　　她似乎覺得那樣一方距離已經足夠，但是藍軒羽連那樣的距離都吝嗇于她。

　　她的執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