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葉當然不會要溫黎。他如果這么做了,那王爺就會覺得自己在意她,她就不會再將自己放在心上。他總覺得王爺和平時不太一樣了,但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慕容瑾只當做那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她突然意識到傅樂確實不能小瞧,防備之心更甚。倒也再沒有想著提那件計劃。
本以為傅樂會選擇去烏龍軒,沒想到他竟覺得思雅軒景色優美,竟想留在這里。
慕容瑾自然是不愿意的,且不說這傅樂心機到底有多深,單是他日后的能力她就不能掉以輕心。
這天早晨,云葉單膝跪地的為慕容瑾穿鞋襪。
“云葉,你會為我而死嗎?”慕容瑾看著他烏黑的秀發垂在了地上,于是抓了一縷在手中把玩。他的死終究是不能讓她釋懷。她相信他是愛她的。
“……王爺不會有危險,這樣的假設不成立。”云葉緩緩的為她穿好了鞋,站了起來。
發絲輕輕地從慕容瑾的手上滑落,她無奈一笑:“你這樣的人怎么就不上當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會有那么一天,他們死在了一起。
慕容瑾起來坐在了梳妝臺前,云葉伸手將梳子拿在了手里,他的手剛要攏住她的頭發卻聽見慕容瑾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本王身處險境,你還會陪著我嗎?”
云葉心上一顫,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不會有危險的。手頓了頓卻還是慢慢的替她整理頭發:“王爺,沒有這種假設的。云葉只是一個下等的娼妓……”
“你是要說你不會陪著我,是嗎?”慕容瑾覺得自己揪心的疼,上一次她也是這樣問他的,他說了同樣的話。可是最后卻是為了自己死的,他替她擋下了數刀硬生生被捅了幾個窟窿,她記得因為打仗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當時是血肉模糊的,那是她第一次哭。她給過他錢說讓他走,他說他死也要陪著她,他說他會保護好她,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心疼。他從來沒說過他愛她,卻為她做了愛人該做的一切。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聽到了那樣一句話,刻骨銘心。
她不想重蹈這樣的覆轍。
“云葉,你總是不理本王,你簡直是恃寵而驕。”慕容瑾的鼻子有點堵,語氣里帶著點委屈,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終于冷冷的說了一句:“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云葉呼吸緊促了一下卻還是淡淡的問了一句:“可是我做錯了些什么?”
“本王厭了,你這般無趣還不如春絕樓的楚蘭。”慕容瑾這樣說著,透過鏡子她模糊的看到她身后的男孩子表情還是淡淡的,她看不見他的眼睛。
“所以王爺是要讓云葉再回去嗎?”云葉輕聲問道。
陽光灑了進來,暖暖的。
慕容瑾將手伸在陽光下:“你既已被本王贖了身,一會兒讓賬房將賣身契拿給你,再給你撥點銀兩……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王爺講的可真清楚啊,是很早之前就開始盤算著不要我了還是因為傅公子來了……”云葉又抬起了手繼續為她梳妝。
“本王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你了。”慕容瑾沒有動彈。
兩個人做著親密的事情,卻說著殘忍的話。
“……嗯,所以你走吧。你本來就不想待在這里的,本王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地方。”慕容瑾這樣說著,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緒。正想起身時卻被云葉按下。
“既然是要走了,念及以往的情分,王爺再讓我為你梳一次頭發吧。”云葉冷淡的說了一句。
慕容瑾沒有動彈。
她很喜歡云葉手上的溫度,溫涼的,很舒服。
“如果不想嫁人,你可以四處看看,外面的風景很好。安國風景怡人還是以男子為尊,你去了那里定不會受苦。”慕容瑾這樣說了一句。安國是后來唯一不受戰亂折磨的國家,世間桃園之地。聽說傅樂的母親是安國人,傅樂自然會庇佑那里。
“……我去哪里,王爺還會關心嗎?”云葉淡淡一笑,像是要死了一般的聲音沙啞。
慕容瑾沒再說話。
這頭發愣生生就梳了一個上午。
那是當下最時興的發髻。
“原是想練熟了再為王爺扮上,如今倒是不用了。”云葉笑了笑,起身行了一跪拜之禮,然后離開。
慕容瑾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百味雜陳。
云葉離開了,府里沒有人再提起,就像是忘了一樣。只有傅樂知道,他走的時候是有多不甘心。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帶著仇恨的意味。
慕容瑾整天無所事事,沒有了云葉的日子好像生活變得百無聊賴了一樣。慕容瑾整天在王府里面閑逛,終于她逛到了烏龍軒。
就這樣,傅樂的烏龍軒熱鬧了起來。
“你怎么又來了。”傅樂翻了一頁紙說道,這半個月下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相當于是被軟禁在了烏龍軒,周圍的奴才就和啞巴沒什么區別。
“閑著沒事,過來看看。”慕容瑾走過去看他讀的是什么書,結果卻是索然無味的。
“王爺,認識字嗎?”傅樂勾著嘴角的諷刺著。
慕容瑾當然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的,她不愛讀書習字,她所學的兵法之事都是她的老師何貴將軍教的,還有一些別的則是她自己鉆研出來的。“王妃,你是要教本王?”慕容瑾不甘示弱。
“也可以呀,王爺學嗎?”傅樂揮了揮手上的書。
“……”慕容瑾一時無語,這貨不會是學傻了吧?
傅樂像是忘記了亡國之恨一樣的點了點書上的字:“認識嗎?”
其實慕容瑾還是認識幾個字的,之前云葉在的時候教過,后來又因為自己實在是不想學所以就放下了。
字有點小,慕容瑾看不清的走了過去,傅樂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啊,這個……這不就是那什么嗎?我認識。”慕容瑾想了半天還是沒憋出一個字來。
這幅蠢樣子倒是叫傅樂笑了起來。
慕容瑾冷冷的看著他樂,等他停下來之后她才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你真的是夠了。”
“王爺自己打腫臉充胖子怎么還怪起我來了?”傅樂挑了下眉頭。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么字。”慕容瑾白了他一眼之后說的話理所當然。
“我為什么要教你。”傅樂撇了撇嘴,“我又不是那識字先生,你自己找去。”
慕容瑾像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忤逆她一樣的憋紅了臉,猛地一拍桌子:“傅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傅樂自然是不甘示弱。
慕容瑾將自己的手從袖子里面拿了出來,猛地往傅樂桌子上一拍扭頭就走。
桌子上靜靜的立著一個一指大的木頭娃娃,坐在一艘小小的船上,帶著個小帽子笑的很甜美。
傅樂看著這個小玩意,眸子愈來愈冷,卻又夾雜著得意。
女人都是這樣,喜新厭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