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有一死,
與死神擦肩;
可我豈能自感墮落。
躺入墳丘,
不能在豪飲,
生命的芳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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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錦標賽,本來可以按約定的時間照常進行,可沒成想舉辦方又推遲了一周。本周原本準備參賽的我們,繼續在林教練的帶領下進行常規訓練。
“上面…怎么搞的…推遲了三次,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有些同學不滿地嘟囔道。
林教練也有同樣的擔憂,但是他沒有說出來,而是安慰大家:上面正在看天氣預報呢,預備是找一個黃道吉日來舉行錦標賽,因為今年怎么看,好日子都靠近元旦那段時間去了。
白億緊鑼密鼓地準備與校外開戰,吸收許多好事的學生參與進去,足球隊訓練活動也只來過一次,他曾說:在外面打架與在操場訓練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說不定能夠訓練得更好呢。
那時正巧是學生游行后的幾天,校方與學生的關系處于緊張狀態,林教練怕再起沖突,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周六,西子主動來到寢室樓下找我。帥哥一臉憋悶地看著我興高采烈地與西子相互挽著手出校門去。
我和西子是正式開始約會了。這個約會,也是我獨自想出來的概念,畢竟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到處逛逛來著,很接近約會的概念吧,其它就想不出恰當的詞匯了。
在中午人流高峰,我們先去奶茶店幫襯著,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出門去,在公路上悠閑地踱步。
“西子。阿姨,貌似心情不是很好呢。”在奶茶店,我觀察到阿姨全程低著頭,默默地工作,時不時扶著案臺,神情疲憊而憂傷。
“就那樣兒…人老了,就不能光顧著賺錢了。那些病什么的,就像狗皮膏藥似的,一貼一貼地就抜上去了。所以啊…還得注意身體來著…總是這樣說,她不聽,也沒法子的?!蔽髯犹咧_跟,左右搖擺,說道。
“唔。沒去醫院看過嗎?”我問道。
“倒是檢查過的,就是那些病。一直都在呢,怎么也治不好…自從爸爸離家出走,她的病…就落下了?!蔽髯诱f道。
“怎么也得治呢??偸悄敲捶胖膊皇且换厥聝骸!蔽艺f道。
西子搖搖頭,轉過身,說道:“喂,子敬,我跟你出來可不是討論這個。要是…你把我弄哭了,我就蹲在路邊一直哭,一直哭…要是有人經過問我是怎么了,我就說你光天化日下欺負我了。想想那個場景,所以最好說一些愉快的話題,否則,我真的會哭的喲?!?p> “啊——”
我頓時啞口無言。
西子在前,我在后,走到四角街口的時候,我才重又換了一個話題,講起了和帥哥的丑事。
每當我說起帥哥,似乎是個笑梗似的,西子就笑個不停,甚至捂住胸口,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于是,我就講得更加起勁兒,將帥哥的丑事都抖摟出來,引她發笑。
不過實話說,每次講帥哥,我都有些負罪感。他對我而言,不單單是個笑話,他只是一個家庭還算富有,對自己過于嚴格,思想極為固執的男孩子而已。
而且,他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比誰都走得更遠,我還有什么資格去嘲笑他呢。
后來,我背負著這種罪惡感,每次與西子約會完,我就去超市給帥哥買一瓶酸奶,權當謝罪之禮。他也來者不拒,好像知道我嘲笑他的事兒,通過接受我的禮物來原諒我一樣。
他可真是個有趣而神秘的人,因為平常,他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禮物,哪怕是一個橡皮都不愿意用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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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踩完馬路,已經是午后。
秋天一過,街上就颯颯地響起一陣凄厲的冷風,西子緊了緊自己的絨外套,時不時依偎在我的懷里。
那時候,我穿著毛呢大衣,厚厚的,能夠將整個人包裹起來還有余。她每次依偎在我的懷里,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小企鵝笨笨地尋找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她有時將冰冷的手放在我的口袋里,與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只要觸到那雙柔嫩的手,我就會不自覺地觸電似地將手抽回去。
“喂。你躲什么…我的手…太冷了?!?p> 西子抽開手,放在自己的嘴巴前揉搓呼氣。索性,我用自己的雙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路走,一路給她呼氣。
“真暖和…比在爐子邊都暖和?!蔽髯有Φ?。
后來,時間還早,我們就去車站,準備坐車去市區看電影,吃一頓便飯,又坐車回來。
那是一段看似十分寧靜的時間,我們看電影,吃飯什么的,都是盡量降低說話的語調,踩著步子也十分小心,不知道是心理作用,我倒覺得像是一場悼念活動。
這場悼念活動簡短而安靜,可能是為了悼念西子和我,曾經逝去的懵懂和幼稚吧。
回家的公交車上,后座寥落幾個人,這樣的天氣,出門的人很少,大多不是抱著像我們這般的閑情逸致的。
我們坐在車廂的最后座,靠近右邊車窗,西子將頭靠在車窗上,腦袋隨著車廂的搖動不時擺動。后來看得她實在痛苦,我便將她的腦袋掰過來,放在我的胸口上。西子掙扎幾下,最后就不掙扎了,望著車窗外茫茫的原野發呆。
蔬菜什么的都收割完了,還有些殘存的冬季蔬菜在田地里排列著,陰郁的天空下,那叢叢松林宛如青蛙的墨綠色皮膚,一直在車窗玻璃上不斷蠕動。
車廂內如此安靜,呼呼的寒風從車窗飄過,讓我想起了恩施老家,那破敗不堪的木質房子。總是在冬天的時候,那寒風盤旋在磚瓦上方,攪動風云。童年,我就是伴著那樣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入睡的。
后來我們搬到荊州,新修了二樓房子,再也不使用那種一扭就破的瓦片,一切就多了。火爐房可以把溫暖牢牢地鎖住,完全不用擔心寒風會侵襲進來。少年時期,我就是在那種溫馨而舒適的環境里度過冬天的。
而現在,我們坐在車廂里,伴著窗外的寒風,嘴邊是西子的發,散發出淡淡地茉莉香味兒。我不禁掐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肉,感到一種莫名的不真實。
“子敬!”
“嗯…”
“你從來不曾愛過人嗎?”
“是呀。沒有單純的愛,只有情分而已。”我說道。
她沉默一下,又說道。
“龐師兄走了,他的母親和父親回了老家,再沒有去擺攤。他們賺錢就是為了供龐師兄上學。那個呆子…從來不明白這些…他只知道自己過得好就行,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人…”
“唔——”
“他從小跟著我,現在…我沒有人可以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