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都察院里還燈火通明,一群穿著官服的男人全都圍坐在大廳里,每個人都神色凝重,空氣像凝滯了一般。
韓文是都察院掌事,也是一群人的頭領,他個子矮小,面貌瘦削,眉宇間浮著一絲狠戾之氣,看著眾人道:“今天在座的各位,都要共同進退,如果張牘不除,以后我們終將為他所害。對于明天的奏折,大家還有沒有意見?”
眾人一陣互相對視后,一個年紀很大的官員開口說道:“我認為我們最后分批上折,而不要一起上,皇上看不過來,而且很容易認為是我等統一行動。”
“不行,就是要一起上,”另一個官員插話道:“讓張牘沒有應對時間。”
韓文顯然是贊同他的,“我也認為該一起上才是,以雷霆之勢先拿下張牘再說。”
“是否有必要拉攏錦衣衛?”一人問道。
“來不及了,現在張牘每天都在散發對我們不利的文章。我們只要先動手,想必錦衣衛也會跟上。”韓文說道。
他的意見很快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同意,接著,韓文便安排各位臣僚的具體工作,誰負責主攻,誰承擔輔助,一一部署完畢,已經是破曉時分了,所有人才各自回家休息。
這一切,卻都被在后面廂房中悄悄躲著的秦盛聽得一清二楚。
玉蓮乘馬車趕到春風酒坊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時分,酒坊里熱鬧非凡,許多人都在吃酒說話,玉蓮扮作來打酒的樣子,吩咐酒保去盛酒,自己則悄悄走上樓,來到一處客房里,秦盛已經坐在里面等她了。
秦盛把一張紙攤開在桌上,給玉蓮看。
“昨夜他們商量了一晚上,準備今天一起上書,為首的叫韓文,是都察院掌事。”
玉蓮有些驚訝地說道:“他們這么快就動手了?用什么罪名?”
“妖言惑眾,導人惡行。”
“唔!”玉蓮點點頭,這和她預料的差不多,因言獲罪,大多就是這么幾個詞了。
“張牘準備怎么應對?”秦盛問道。
“不做辯解。”
“什么?”秦盛有些不可思議地問,“大明的言官何等厲害,他真的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玉蓮點頭道:“是的,他說這些言官一起上奏,只會加深皇上的猜忌之心,根本不必等到我們來應對。”
“可是,那些人都是習于黨爭的,朝廷中沒有人不怕言官的。”
“就因為他們過去總是涉入黨爭,所以皇上早就對他們有疑心了。”
秦盛想了一會,不得不承認張牘的判斷是有道理的。
“那好吧,我還是回去,好好看看他們后面還會出什么招數。”
玉蓮向秦盛行了個萬福,輕輕說道:“如此,便多謝爹爹了。”
張牘猜想得沒錯,都察院眾人上折后過了五六天,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皇帝完全沒有提起,這讓言官們很是不安,有人甚至害怕了,企圖勸說同僚放棄,但韓文顯然不甘心失敗,這一天夜晚,他再次召集同伙開會,準備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去見見皇上,請他給個回話。”韓文首先提議道。
“最好再延后幾天再去,現在皇上不答復,要么是沒時間處理,要么還不相信我們,這兩種情況,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都不該去打擾皇上,甚至逼迫皇上。”另一人反對道。
“那你說該怎么辦?”韓文有些惱怒地看著他問。
“我們應該繼續去收集齊文閣或張牘的罪證,想辦法找到確鑿的證據,然后再去見皇上,不怕皇上不信咱們。”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后,在場人紛紛表態支持,最后,韓文也不得不說:“那咱們就再等等吧。”
秦盛很快把消息傳遞給了玉蓮,她又告訴了張牘。那時,張牘也在部署對都察院的反擊行動。
“他們暫時觀望,我們則要主動出擊。”他對吳堂和陳孟敬說。
“昨天老謝過來說,我們的號外現在已經賣得全城都是,連不識字的婦孺都在罵那幫言官呢。”吳堂笑呵呵地說道。
張牘搖了搖頭,“這還不夠,我還要激起天下官員們的怒火,讓他們也上書彈劾都察院。”
“那咱們就接著來。”吳堂說著,就要起身出去,陳孟敬卻把他攔了下來。
“且慢,如果我們過于刻意攻擊言官,不是正好印證了外間傳聞,說我們是以平民之身干政嗎?”
吳堂愣了一下,脫口說道:“那可怎么辦?”
“很簡單,”張牘看了兩位好友一眼,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們只報道事實,不做評論,別人看了,自己得出言官可恨的結論。“
”妙,就是該如此。“吳堂撫掌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