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外的監控室里。

　　松下暢帶著怨氣狠狠瞪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物部平次，十分不解地開口問道：“你為什么不事先告訴我里邊那家伙也是個盜夢師？”

　　面對這樣的質問，物部平次也知道自己理虧，索性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從一旁同事的手邊接過一杯剛泡好的咖啡遞向了松下暢。

　　“先坐下來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松下君。”

　　松下暢一把推開了物部平次遞來的咖啡后，獨自朝門外走。

　　“其實你現在很需要錢。而且我可以這么說，當下除了我之外，你不可能在短期內靠自己償還那筆貸款。”物部平次對著松下暢的背影高聲說道。

　　“那我就不還了，大不了就是被遣送到貧民窟而已。”松下暢知道物部平次這是利用了警視廳的職務之便，提前調查了自己的財務狀況，對此很是不爽。

　　“你做不到的，松下君。一個人一旦過慣了好日子，再讓他到那樣糟糕的環境下八成只會有一種結果。我知道松下君不是個視財如命的人，但你現在必定還做不到看淡生死吧。”

　　此刻的物部平次一改之前畢恭畢敬的低姿態，轉而變了一副冷峻面孔。

　　眼下，他似乎對這個多年未見老友的一舉一動全都了如指掌。

　　松下暢猶豫了。

　　物部平次說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了他內心最深處。

　　現年才27歲的他，不可能就這樣了結自己的生命。

　　如今，解決銀行貸款的方法無非兩種。

　　一是回去低頭問加應子小姐借錢，可能還得順便答應她的婚事。

　　第二種辦法就是接下這個令人頭疼無比的案子，因此可能會帶來一系列不可估計的糟心事。

　　松下暢的性格不允許他做出向女人低頭的事。

　　所以，盡管物部平次剛才對他隱瞞了關于向井賢二身為盜夢師的那層身份，但是自己目前的處境只能強壓這種不爽。

　　一番內心掙扎過后，松下暢轉過身來走到物部平次面前接過了那杯咖啡，拿起喝了滿滿一大口后，極其勉強地在臉上堆了一個丑陋的笑容。

　　“沒想到幾年不見，平次先生對我還是這么了解。謝謝你的咖啡。”

　　“不用謝。那么現在可以聊聊你對于案子的看法了么？”物部平次隨手拉開了靠在桌沿內側的椅子坐了下來。

　　“向井賢二說交出人質的唯一條件是拆了東京墻。”松下暢的情緒逐漸恢復平靜，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剛才他跟向井賢二之間的對話上。

　　“你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物部平次回道。

　　“在現實中當然不可能，但如果是在夢里的話，那就一切皆有可能。”松下暢的腦中隱約有了一個解決辦法。

　　“你的意思是，在向井賢二的夢境中拆掉東京墻，然后套出人質藏納的地點？”物部平次的反應很快，一下就明白了松下暢的意圖所在。

　　松下暢沉默著點了點頭。

　　“可他難道不會意識到那是夢而不是現實嗎？你別忘了，向井賢二也是盜夢師，他跟你一樣對自己的夢境極其敏感。”物部平次提醒道。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但如果我們能夠讓他分不清現實跟夢境的話，那結果就說不準了。”松下暢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嘗試過。

　　“難道你想用藥物擾亂他的大腦？可精神類的藥物對正常人造成的副作用通常是不可逆的。”物部平次覺得如果是用藥的話，那最終的結果是不可控的，風險太大。

　　“正常人？向井賢二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用藥物多半只會加重他的臆想狀態。”松下暢還記得剛才在審訊室臨走前，向井賢二在他身后那近乎癲狂的仰天長笑。

　　“那你想怎么做？”物部平次不解道。

　　“說來很簡單，大概就是用一些不合邏輯的事讓他逐步開始懷疑自己當下的處境。”松下暢闡明了意圖。

　　“你是打算讓他懷疑現實的真實性？可這真能做到么？”物部平次對此表示嚴重懷疑。

　　“讓普通人懷疑現實很容易，但如果要讓向井賢二這樣的家伙懷疑現實則有些困難。我暫時還不能給你一個具體的計劃，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松下暢說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那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松下君。”物部平次說著便起身為松下暢開門。

　　“對了，你能不能給我一份關于向井賢二的個人資料，越具體越好。”松下暢并沒著急走，而是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這個說來算是跟自己師出同門的向井賢二，是怎么一步步從盜夢師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松下暢對此很是不解與好奇。

　　如今要想解答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親自去找山本師父問一問，只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

　　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駕駛的松下暢一邊翻看著手里的相關資料，一邊思考到底該怎樣讓向井賢二懷疑現實的真實性。

　　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只有在夢境中面臨超現實事件時，才會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做夢。

　　而在眾多超現實事件中，最典型的一種就是夢見逝去的故人。

　　難道讓向井賢二親眼見到山本師父？

　　松下暢想了想，發現這樣做的實際難度太大。

　　如今的特效化妝技術，可以最大程度地找來一個外形大致相符的演員。

　　可一旦隨著對話深入，這樣虛有其表的水貨就會徹底暴露。

　　松下暢的思路走到這里突然戛然而止了。

　　回到公寓后，加應子今天很難得的并沒有在屋里等他。

　　松下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自己說的話重了些，有些擔心加應子因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于是，趕緊打個電話過去。

　　在聽到幾句熟悉的問候后，他才如釋重負地開始忙手頭上的事。

　　從物部平次那里得到的厚厚一沓關于向井賢二的資料才看了三分之一，就著幾片干面包，松下暢很快投入進去以至于忘了時間。

　　臨近后半夜，隨著資料接近尾聲，松下暢的眼皮也一同沉重地很難抬起。

　　就在強忍著困意翻完了最后幾頁，有關于向井賢二的資料中赫然寫著這樣一行字：

　　2070年4月1日，盜夢宗師山本一郎謀殺案，主謀向井賢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