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樹花木所擁有的獨特的清新味兒,聞之心懷舒暢,連腦子都煥然一新。
這是鹿元元喜歡的味兒,原野最自然的味道。所以,擁有這種鼻子的話,還是住在山野間比較好,遠離煙火和會散發汗臭味兒的人都遠一些。而且,只有在那種地方,她覺著她才能活的長久些。
當然了,如果給她做選擇的機會,她情愿不要這種鼻子。
吸著鼻子,嗅著那股草樹花木的味兒,脖子有點兒疼,但不礙這鼻子好用,她忍不住彎起眉眼。
“元元?”輕的像腎虛似得聲音傳進耳朵,鹿元元不樂意,吵著她睡覺了。
她不理,不代表那聲音會停。這聲音聽著是腎虛,但倒是還挺能堅持。
眼睛掀開一條縫,眼睫纖長,她故意只睜開一點點,懵懂又迷媚。
鐘秦歪著頭看她,見她眼睛睜開了,她不由笑,“元元,快醒醒。”
看到的就是一雙發紅的眼睛,以及取代了草樹花木的湯藥味兒,是小僵尸。
徹底把眼睛睜開,她一邊扭著臉蛋兒直起身子。趴伏的太久,她脖子都僵了。
坐起來,她看了看鐘秦,這小僵尸對她態度格外好。很親切的樣子,又有點兒姐姐的架勢,不知是不是因為她認識鹿兆兆的原因。
“嗨。”鹿元元抬起手搖了搖,之后順勢在自己臉蛋兒上抹了抹,壓得她半邊臉都麻了。
她這模樣憨憨的,迷迷瞪瞪又一切無心的樣子,看著的確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王爺來了。”鐘秦不由笑,她的頭都罩在披風的兜帽里,看起來真有點兒詭異。
眼睛一轉,她倒是先看到了喬小胖,還有一行身上染過血的勁裝護衛。眼睛又轉到了主位上,這才看到了正主,是衛均。
看見了他,呼吸之間也依稀聞到了草樹花木的清新味兒,確定是他本人無疑。
他的眼睛真是特別,黑瞳較之常人要大的多,以至于他瞧著有那么一股難以言說的神秘。
“王爺都來了,看來是這兒的事情嚴重了。不知到底是怎么個情況,我們昨晚調查鉆研了那么久,也沒個答案。”她小聲說,諸多無心,但又字里行間在表示自己可辛苦了。
“在夢里鉆研了?”衛均問她,他坐在那里,可好看了。
“誰說的?我只睡了……”她眼睛一轉,想算算時間。
“兩個時辰。”衛均替她說道。
“對,兩個時辰。誒,你怎么知道?”莫不是這人來了許久了?
衛均看著她,沒有回答。
“王爺,陶家的人都出來了,在影壁前準備好了,大大小小一個不落。”外面有人進來了,嗓門大的很。
鹿元元扭頭看過去,看來他們要開始調查陶家人了。
這陶家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兒,和那些萬輔人有沒有什么關系。但昨晚在竹樓里的事兒,看樣子閻青臣是認定了出自那伙大萬太保之手。
他們若在人家府里行事,必然會進來。如何進來?好歹這陶宅也是個大戶人家,宅子安全措施做的都不錯,下人也不少,晚上還有值守的。
總不至于,他們真的來無影去無蹤,連個影子都未曾出現過吧。
“舊行。”衛均說了這么兩個字,那些人就都懂了。不止進來稟報的人,連小僵尸都明白了。他們陸續的轉身出去,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唯獨喬小胖和鹿元元不明所以,就襯托的他們倆特別傻。
舊行是什么?鹿元元看了一眼喬小胖,以為憑借他號稱自己在青溪城通曉黑白兩道黑話行話等等一身本領,能夠明白呢。
但一看他,她就知道了,他明白個屁啊,也蒙圈呢。
站起身,鹿元元覺得,她也應該出去瞧瞧。雖是不知道他們要干嘛去,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嘛。
喬小胖也腳下一動,不用說話,他就明白鹿元元想干啥。
“鹿元元。”驀地,衛均忽然喚了一聲。
“到!”轉身,面對他,同時應聲。
這聲到極為干脆,和她那懵懂無心的模樣可是天差地別。
衛均眉尾一動,似乎也被這聲干脆洪亮的到給震住了。
“你留下。”他說,語氣是寬厚的,像個縱容小輩的長者。
這三個字的畫外音就是,喬小胖可以出去了。
喬小胖暗暗的哼了一聲,看了看鹿元元那憨乎乎不明所以的臉,他就轉身出去了。
當然了,他的出去只是走出去而已,往門口一站,雙臂環胸,活像一尊活雕塑。
收回視線,鹿元元又看向衛均,他穿著一身華服,穿在他身上,才真是叫人明白什么叫做錦上添花。
這矜貴的氣質,真真是世間難尋。這世上有一種人從頭發絲到手指頭都是極貴的,顯而易見衛均就是這種人。
看了一眼他隨意搭在膝上的手,手指修長勻稱,指骨好像都比別人長得圓潤。鹿元元估算了一下,這樣的手指頭一般人碰不起,碰一下得賠多少錢啊?
這時候倒是體現出鼻子好用的優點來了,聞他身上的草木味兒總是不用給錢的吧。
似乎,這歷史上的閹人都活的蠻精致的,可會捯飭自己了。
鹿元元在那兒胡思亂想,甚至還想到了小僵尸愛慕衛均,都不在乎身體缺陷啥的,可見是經常見到他,被他這股子矜貴給晃花了眼睛。
由此可見,長了一雙異瞳,到頭來也沒什么用。
“這兩日在城中活動,鹿判的舊部對你可有什么表示?”衛均問道,語氣忽然從長者的寬厚,變成了頂頭上司的壓迫。
鹿元元站在那兒,唇紅齒白又懵懂無心,瞧著的確是有些可憐兮兮。她好像就應該待在保護當中,而不是出來涉險。
“表示?分清界限大于親近熱愛,他們并不想摻和。也沒有如王爺所想的那般,我能夠一呼百應。”她明白了。這青溪城的舊部若是能夠效忠采星司的話,就如今日這陶家的情況,便能輕松解決,哪能浪費了這么多人力和時間。
衛均看著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黑瞳真是深邃,一望無底。
“你需要的不是親近熱愛,而是他們的忠誠。”衛均淡淡道,指出了她的錯誤。
“忠誠?這東西,沒那么容易有吧。”不說別人,她就沒那玩意兒,還指望著別人掏出忠誠來對她?扯。
“很容易,容易的只需要你動一動鼻子。你不會不要緊,本王教你。”站起身,袍角拂動,帶著一股草樹的清香氣息。味道雖清新,可莫名的讓人覺著呼吸不上來,那是一股無形的壓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