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旻列文中央城一千多公里外...
烈坦邊境荒無人跡。原是三大邦城之一,如今卻已黃沙遍布、颶風四起,砂礫填充每一寸土坡凹炕。土下淹沒殘骸骨髓,某處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埋葬著先尼梅拉子民。一隔之地,新據點重獲新生,驍衛已故祖先與亡親的烈坦地下城,正蓄勢待發...【烈坦邊境:原尼梅拉地域,現邊陲之疆,與未知外界相連的邊界。】
由尼梅拉幸存者所組織的隱密暗殺團,等待一個絕佳機會伺機而動。蓄藏多年的復仇,按計劃進行。即使科技層面不足,也有人數上替補缺漏,據空城原計劃的掌握,此時旻列文不過余下爾爾幾人。
此刻不行動,更待何時呢?
劫城殺敵,俘掠王室,血海深仇。
梅花暗影,行蹤無跡,來去自如。
見影隨形,梅花所綻,即是殺機。
傳聞,有梅花遺落的地方,便是暗影走過的足跡。“天上如下梅花雨,城中必有血流處。”這句傳言便是對其最高的頌語。暗影獵殺手法堪稱一絕,但凡出擊絕無活口,可從未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就連王族的國王軍隊,至今也沒捕獲一個暗影。
旻列文城里,除了中央操控室僅剩的科技精英以及未進入游戲遺留的人之外,全城所有的軍力都集中在城口處。
一個衰敗廢棄的空城,不足以強盜偷竊,因為它已經失去了誘人的外表。除了,想要探其內在的人之外。里面的人,再久也活不過幾年;等到物資耗盡,污染蔓延之時,這個世界就會毫不留情地再度吞噬人類,以此來飽腹它被人類消耗殆盡的身軀。
而后反復輪回,再次沉滅...無限循環。這是它報復蠻狠無理、自私自利、嗜血殘暴的人類的復仇。
于是,每一屆新人類都有一套“逃避”各種問題的新辦法。在這點上,他們做得無比用心竭力,寧愿舍棄再多也要一個完美的結局。
烈坦地下組織,潛伏在旻列文邊城,百米外的方位。臨時搭建的聚集點一分為二,東西兩處各一點,以防不時之需,多方撤離疏散。各由副團長帕姆、肯托雷帶隊,一攻一守萬無一失。
兩地相離八千平方,東靠城門入口,西接城外出口。兩隊共七十八人,其中五十四人跟帕姆負責進攻,肯托雷則帶另二十四人防守接應。而陣前團團長耐葉已潛入城中,作暗哨傳遞重要消息。
旻列文現在雖是空城,但城門依舊有軍隊嚴格把守。外面的人想要進去,勢必比以往容易得手,城空之上無人看管,但有高科技掃描系統,一旦有外來物闖入警報隨即響起。若想悄無聲息,毫無覺擦地進入,唯一的辦法是——地潛。
恰巧,旻列文有一處地下通道,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廢棄之地達爾肖,是各地所有垃圾的排泄池,也是這樣一條廢棄物輸送道,無人監管且不含生物掃描系統。這無疑是,潛入城中的最佳方法。
早于兩隊之前進城,由團長耐葉傳送消息,依靠天空之上盤旋飛翔的鴟文青鷲所發出的音波,來通知在外埋伏的隊伍。鴟文青鷲以千里之眼、萬里之音的罕見鳥屬,全陸所剩不到兩只,一雌一雄殘存在大陸上的某處;旻列文城上的這只雄鷲,世界僅剩兩鷲之一,也是陣前團團長耐葉打探各類消息的主要手段之一。
以其極罕見之因,很少有人知道它。更少有人了解它的習性特征,所以當一只青鳥在天上飛過時,不會有人懷疑它。
耐葉,世上唯一能讀懂鴟文音波的人;帕姆、肯托雷作為左膀右臂,自然被耐葉訓練地多少略懂一二。
接到鴟文青鷲傳來的消息音波,帕姆和肯托雷第一時間進行任務分配。
先攻后守,是兩隊執行的順序;帕姆所帶領的攻團必須先做行動,之后才是守隊。
一墻之高的土丘背后,密密麻麻地擁擠著好幾十人。人人穿著方便行動的特殊材料制成的連體防護服,統一的暗灰是保守的掩護色。音波后,幾十雙眼睛盯著帕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就帕姆所聽到的消息,他再三思考后做出了決定。
先發隊伍,由十五人打頭,共分三隊相繼進入。首發團里,須有對旻列文城布局非常熟悉的人,而作為領隊負責人的他必然要在隊伍最后作尾隨斷路。
“七、十、十四...”數到最后時,帕姆看向了隊伍最后面的一個人。
隊伍后面的尾部,一個毫不起眼,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夏爾,就站在那里。帕姆眼中倒著她的身影,即使最先不作考慮的是她,可最后能想到的人卻還是她。
低頭的夏爾隨著所有人相繼而視的目光,于陰暗中慢慢抬起了頭,一雙銳利的眼睛在光影的折射下,從暗至明,堅定地同看著前方的帕姆,而后一抹愜笑隨之勾勒。
她就是那個夏爾,原達爾肖居民,旻列文中央城的玻璃擦拭員。現在的她,烈坦地下城一員,尼梅拉十二團陣前團的新隊員。她還是她,卻早已不是從前的夏爾。
來這之前,夏爾所經歷的一切,足以她開啟新的人生,成為安妮塔。
以安妮塔,去體會從未感受的,看以往錯失掉的風景,不再害怕失去。
全隊里,唯一對旻列文城里布局了解的人,安妮塔。一開始被所有人不曾看好的她,如今成為了這個隊伍里的成員,現在又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都指向她。這種難言的感覺,相信在場五十三人皆有體會。
在耐葉身邊足足跟了十幾年的帕姆,看著眼前這個降落傘安妮塔,也不得不感嘆她確實有些能力。換作別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從遺落棄民化身為十二團其下之一。想想之前,她只不過是被舟洲曲單撿回來的一個幫工而已...
“首發隊最后一個,安妮塔。”
等到帕姆將最后一個名額給到安妮塔時,隊伍里雖有很多人心存不滿,卻因帕姆的身份不敢說些什么。
在這里,隊長就是老大,一切大小事務都得聽隊長的吩咐。隊長說什么便是什么,其他人只能按令行事。
安妮塔從隊伍的后面,向前直徑而去,經過旁人時不免被其斜視,腳步最后停于帕姆身邊,站在首發隊里。那一刻,是夏爾覺得真正成為安妮塔的時刻,這就意味她終于可以擺脫一切重新開始。
“首發隊五分鐘后進入,間隔二十分鐘下一隊上,第三隊聽指令再行動。”分配完,帕姆向旁邊移動身后一個地堡入口顯現出來。這條地道,早在一個月前便動工完成,終點直接達爾肖。
眾人示意,整裝出發,帕姆爬到彎坡隱蔽處,同時看著城口軍隊的行動和城空上的青鷲。按照帕姆的手勢,首發隊依次進入地道,在眾人的目光下安妮塔最后一個進入。以上,攻團帕姆的第一首發隊已全部潛入,只要等到隊伍安全抵達城中的消息一到,下一隊再隨指揮出發。
前方,地道深邃,無盡漆黑與未知顯得人心惶惶。手持照明燈下,一張張忽明忽暗的臉浮現在斑駁微弱的光影下。安妮塔緊跟隊伍后面,身上背著攜帶包,照明燈每兩人一盞,剛好到她前面的人為止。
首發領隊阿格爾,有勇有謀是團隊里人人看好的對象。他有個年邁且明智的老母親,副團長帕姆是他老母親的侄子,所以他喊帕姆一聲‘表哥’。他如愿成為了首發領隊,眾舉投票時安妮塔也投了他一票,其實不管是誰做隊長對她來說都一樣;當時,和阿格爾一同競選的還有伊登,他不比阿格爾差...甚至在她看來,伊登的團體協調能力相對阿格爾更為中衡,可惜的是...投票比例差巨大。
團員皆有一票的選舉權,安妮塔把她這微不足道的一票,投給了勝算更大的一方。即使,她把票投給伊登,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當阿格爾春風得意成為領隊時,卻有一股隱隱不安的預感在她心里滋生。直覺告訴她,早晚會出事...以及,讓她連想起:一個日日在私底下喊著“表哥表哥”的人,很有可能在束手無措時也會喊同樣的這些話。
地道約有上千米深,這是估摸出來的,以她對達爾肖和旻列文的了解。從入口到達爾肖,足有雙城之遠,再從地下管道經過一千米才到旻列文城中,而達爾肖又居于最低處,勢必要走兩個來回的距離。
安妮塔看著前面越來越薄弱的微光,不免擔憂起來...所有替換的燃料都在領隊手里,如果她提議阿格爾必然不會聽她的,還有可能反其道而行;如果不提,那還沒到城中前,他們就會全軍覆沒。
地下通道,蜿蜒曲折,越向里走氧氣越少。大家手里拿得都是燃燒燈,需要間隔換補一次,若未來得及補光,那先失了光的地底下什么事都很有可能發生...
思前想后,安妮塔還是拍了拍她前面的人,喊他的名字“嘿,查理。”
名為查理的男人,轉頭看向在黑暗中隱隱若現的安妮塔,并表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直到最后才毫不在意地迸出句“干嘛?”的語氣。
安妮塔不氣餒,并揚起笑臉,回復說:“你看這光,是不是快滅了?”
查理將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提燈,很快他便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安妮塔說“阿格爾自然知道多久換一次燃補,別自作聰明這會害了大家。”
聽到這句話,她多少無奈地看著前面那頭也不回的高大背影斜了斜眼。好吧,以為查理多少會有點相信她,真想多了...
但她并沒有放棄對查理的說服。安妮塔開始對著查理,講述起自己的過往...“我曾是達爾肖的住民,后來才在旻列文當職...玻璃擦拭員,你聽過嗎?”
“......”依舊是無言的背影。安妮塔不緊不慢地跟著查理的步伐。
“可能,你們不知道。嗯...就和供運團的煤工差不多,一個負責運輸,一個替人擦東西。”
“巧的是,兩個我還都干了。”講到這里,安妮塔甚至有些感嘆。感嘆,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生,都和這些息息相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猝不及防,查理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達爾肖,臟亂差,還不如我們那兒。”
這下,安妮塔有了希望更起勁地說道。她知道查理是破防了,只要照著目前的樣子說下去,鼓動查理提議不是問題。
“那里是差了些,不也活得好好地。”安妮塔說。查理在前面也認同地點點頭。
“旻列文什么都不好,還凈是規矩。”要他說。“還是跟著曲單做煤工好,供應著地下城全部的燃源,不是件容易事兒。”
安妮塔順著查理說下去:“等這次任務完成,就回曲單那兒,還是老工作適合我。”說著,還帶憨笑。
聽到這里,查理倒開始覺得這個安妮塔,為人還挺隨和實在。不全是像大家說得那么有心機手段,雖然他確實覺得能從煤工搖身一變成陣前團團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很快,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安妮塔的印象發生了改變...
直到,查理發現自己與前面的人開始脫節了,他才想起來自己和安妮塔聊了許多。
忽而微弱的燈光下,隊伍依舊繼續前行。只是,某人的心思已漸漸分散在別處。
“其實,不是我不想換...”查理提著手中將要稀薄將滅的燃燈,一臉愁容“阿格爾沒有發話,誰敢去找他呀?”
有了這句話,這件事便有救了。安妮塔帶著原先預想好的辦法,悄悄地說給了查理聽...
在查理不敢相信的目光下。安妮塔已從隊伍的末端跨越一節又一節,來到阿格爾的身后時。一切,才開始有了轉機。
“別分心,費...”一心一意直向前方的阿格爾,因被身后費拉的干涉而掐斷。可當阿格爾扭頭一看,整個大寫的震驚刻在他的臉上。此時站在他身后的并不是費拉,而是安妮塔。
安妮塔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惱羞成怒。于此,她小聲地告訴阿格爾,如果不想顏面掃地就聽她的。
她將音量壓到了除他倆以外別人聽不見的音量,阿格爾依舊帶領著隊伍,沒有停下步伐,安妮塔也緊隨其后把一句句話說給他聽。
最后,安妮塔帶著眾人疑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隊伍的后面。沒人知道,她和阿格爾到底說了些什么。只是,安妮塔回去后的不久,阿格爾便進行了整隊燃燈的補替。而后,每前進一段距離,就替換一次,直到地道出口。
出地道之后,鴟文青鷲音波便會傳達給城外的帕姆,下一隊緊隨其后出發。首隊的任務,則是一刻不停通過達爾肖,與城中的團長耐葉匯合。
而今的達爾肖,還是一如既往地頹舊殘破。只是,這里再無半點生息,達爾肖的原住民不知去向,現剩下的不過一池的垃圾廢物。
首隊里的人都是第一次進入達爾肖,眼前的所見所聞皆是新事物,在他們看來這個地方比想象中還要更臟更臭更差。也終于知道為什么會沒人看守了。可這些,在作為夏爾的安妮塔眼里,看起來都是那么地熟悉,她甚至記得眼前的這堆垃圾的序號是11-1931。
即使是垃圾堆,湯姆也把它們排列地井然有序。
從世界改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東西都會不再一樣。這她是明白的。
很快,眾人從新鮮感里回過神來。帶頭的阿格爾把安妮塔叫到前面,示意她走前面開路。隊伍里,知道達爾肖的路怎么走又如何找到通道走到旻列文的只有她。這就是為什么,把她從原先肯托雷的守團轉移到這只隊伍里的原因。
排泄管道位于達爾肖的池城之上,那堵高墻的中間位置。一般沒人會走管道,加上地理原因也上不去。不過每堆垃圾排列地還算緊湊,依靠之間鞏固的鐵鏈可以到達管道處。
條條鐵鏈分布絮亂,要想找到正確的一條路,常人可能需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但對于在達爾肖摸爬滾打的夏爾,在場沒人比她還要清楚這條路該怎么走。
安妮塔為隊伍開路,她走排板連成的廊橋過,身后的十四個人也走這里;她從垃圾筑成的山堆爬過去,身后的十四人也跟著一起爬;只要她怎么做,那身后的十四人就照著同樣的動作。
當,她經過顏歡的房屋凝望停留時;他們也同樣望著那個方向,停留片刻。
終于,跨越層層垃圾做成的山丘,來到管道下方時...安妮塔站在尖頂處,看著眼前那條通往旻列文的管道。
身后的十四人,分布上下,有的已爬到山頂,有的還在半山腰;而眼前的這條鐵鏈,因為管道常年流出的強性溶液幾近半腐蝕狀態,一下子承受不住十幾個人的重量,想要通過就必須依次進行。
顯然易見,阿格爾也看出了這個原理。他望著眼前那條搖搖欲墜的鐵鏈,眼珠子一轉,將身后的費拉拽到自己的前面,安妮塔被他擠向一旁,一股沖力直接把她從邊緣推向黑不見底的山崖。
來得突然且快速,安妮塔雙手在空中無力來回揮張,可什么也抓不住...山堆很高人站在上面不過螞蟻大小,要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必死無疑。
關鍵時刻,還是查理一把拉住了她身上的攜包,才不至于摔下去變成肉泥。也是,從這件事之后,隊伍里的人開始恐懼起阿格爾,信任的裂痕已然開裂。
沒有人在乎安妮塔的安危,甚至剛剛她就算掉下去摔死都不會有人覺得怎樣。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幸運的是她還活著。這次的危險對她來說,意外收獲到了很多,于她而言非常值得的一次生死間的交換機會。
看到安妮塔沒有掉下去,阿格爾的眼里稍有些失望,不過一會兒便繼續他手上的事。
費拉被阿格爾拽著,他害怕地看著他,惶恐地搖晃著腦袋,他以為阿格爾要至自己于死地。結果,阿格爾眼里帶著笑,將擔驚受怕的他推到鐵鏈前說道:
“費拉你怕什么?要你先上而已。下一個你...”阿格爾松開費拉,指了指后面的人下令道。
安妮塔蹲在一旁,看著眼前所上演的一切。查理在旁邊問她有沒有事,語氣中帶著關心。安妮塔思緒著點點頭,至于他說了什么卻沒聽清。現在,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費拉和阿格爾之間。
不光是她,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這一舉動,無疑打破了所有人對阿格爾這個臨時隊長的信任。他們不再一味地相信阿格爾,有了裂縫也就有了空隙,這對安妮塔來說有許多的好處。
在生死存亡面前,阿格爾暴露了自己的私利。但他毫不在乎,只要能活著回去,便沒有人敢不聽他的。
費拉可憐兮兮地匍匐在鐵鏈上,以極慢的速度向前爬行。雖然,他極力地小心翼翼,但也控制不住鐵鏈帶來的晃動。阿格爾等得不耐煩,掏出腰間的手槍,對著費拉的臀部處。
“你丫得再不爬快,我就讓下一個人替你上!”費拉被嚇得不輕,進退兩難的他,痛哭流涕望著那個以前和他稱兄道弟,自己親手投上去的領隊阿格爾,瞬間萬念俱灰...
槍眼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加快爬行的速度。最后等到費拉抵達管道時,全身癱軟的他直接靠著壁面就倒下了。
緊接著,下一個替死鬼又被阿格爾指著腦袋上去。等到過了一個又一個...他覺得安全時,才收起槍爬了上去。此時的鐵鏈上,前前后后爬著三四個人,對面已經在管道上的阿格爾嫌速度太慢命令接下來的人都上去。
安妮塔又成為了最后一個上道的人。鐵鏈能承受住一個人過去,已是最安穩的辦法,現在要加多重量,只會增加風險。一條鏈子上掛著四五個人,鐵鏈承力有限頓時斷開,鏈子上的人隨著斷裂的鏈子在高空中來回擺蕩,非常地危險。
所有人,都在反應的第一時刻牢牢地抓住手里的鐵鏈。但不幸的是,有人沒有抓住,直接從高空中摔落下去,當場死在鐵銹堆里穿腸破肚而亡。
場面一度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