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追隨少女心
游優在三亞待了一個周,聽說傅哲已經回去了,便返回了。
日子又恢復到往日的平靜。
她還是一部老人機作陪,幾本新借來的小說作陪。
日子過得比老年還老年,她有時想,現在三十二歲這樣過,那后半生怎么過?
又是新的一年,與世隔絕的她又在某個午后上了城堤,踱步在城堤上,頭埋在圍巾里,兩手插在口袋里,吹著蕭瑟的秋風,看著遠處江邊飛鳥。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家好,我是行蘇杭,這里是周四電臺。”
游優停住了腳步,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看了看,是誰拿著廣播外放,又是誰放著幾年前的電臺節目,結果周圍根本就沒人,遠處一個小點看起來是個大媽,但是離這么遠,應該不會是她手上的古董玩意兒吧。
“今天是周四,BJ這邊有點冷,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堅持收聽我們這個老掉牙的直播節目。”
游優終于知道聲音哪里來的,繞城堤的電臺廣播!城堤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聽到,游優第一次發現還有這種東西,真是個好東西啊。
游優不走了,就坐在了其中一個城堤路燈下的電臺廣播箱旁的椅子上,聽著那個聲音,真是好聽到爆炸。
“今天非常感謝新加入的幾個城市,能直播我們的周四電臺,我們‘等小星’的活動還在繼續,在節目播出之前,我還是慣例把這個活動介紹一下,周四電臺剛開播時,有一個叫小星的姑娘,聽過我的那檔節目的人應該都知道,她總是會撥打熱線,幾乎每次都是她第一個,她會聊很多話題,比如做飯、唱歌、小說、電影……她每次都不缺席,她說感謝我,我卻要感謝她,周四電臺停播后,她也沒有出現了,現在為了她,周四電臺重新開播,讓我們等,今天小星會不會打來電話……活動內容就是,她打來,我就娶她,對,就這樣簡單。”
游優那一瞬間愣住了……只要小星打電話過去,他就娶她?
這個行蘇杭真是……不正經兒的勁兒都上頭了,沒有人給他把直播掐掉嗎?這樣也能播呢?
電話響起來了,一個男生小聲道:“行哥,我是小星~~~”
相信所有在聽這個節目的人大概都會笑出聲吧……游優也笑了,含著淚笑了。
那遙不可及的夢想啊,竟然以這么浪漫的方式出現了?
她在這個小城幾乎每天都登城堤,但是今兒就這么巧,這座城市第一次加入了周四電臺,而游優恰好在周四的這個時間點登上了城堤,于是就有了這時隔很久的聲音重逢。
節目時間到點了,沒有什么小星的消息,行蘇杭似乎也沒有多少遺憾,很平靜很專業地說:“好,今天沒有等到小星,我們下周繼續,非常感謝大家,希望大家多多關注行游蘇杭參與的各類廣播劇、影視劇、有聲動漫、動畫片。我們下周見。”
游優聽完,淡淡一笑,踱著步子,順著城堤繼續往前走。
時間倒退回幾個月前。
傅哲從家鄉回來后的一個周后,被邀請去參加了一部電影的慶功會。傅哲坐在出品方的席位上。
行蘇杭帶著他公司幾個出色的小孩來參加這場慶功會,這幾個小孩兒都是他行游蘇杭的寶貝,非常的出色,讓行蘇杭真是覺得自己應該隱退江湖了,他這朵前浪已經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遠遠的,行蘇杭就看到了傅哲。
行蘇杭其實挺想知道游優最近怎樣了,他給游優打過電話,那電話已經是空號了,他也試著發她微信,她也沒再回過了。那個只關注了他一個人的微博號,現在都開始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了,顯然是被盜號了。
游優就像消失了一樣。
原來他以為游優說的那幾步夢想是真的心系于他呢,現在看來,她心系的還是傅哲。
他們的孩子應該幾個月了吧。
看看傅哲那瘦的,好家伙,估計是被孩子給累瘦的吧,沒當過爸吧,當一下怕是苦頭都吃盡了吧。
行蘇杭在心里想著,想的那話跟他當過爸一樣。
行蘇杭本來不想去找傅哲的,還是沒忍住,一年前兩人動拳頭也是那破誤會給搞的,現在他們孩子都出生了,應該冰釋前嫌了吧。于是他很有禮貌地走近了傅哲,在傅哲的桌子旁邊拉了一把凳子很自然地坐了下去。
傅哲看到他很驚訝,臉一下子就青了,但他什么話都沒說。
“你和游優最近怎樣?”行蘇杭本來想問游優最近怎么樣,不想問他怎么樣的,但是想一想,現在畢竟游優跟了他,還是順便問下他吧……
傅哲深深皺眉瞪著他,依舊一言不發。
行蘇杭想大概是因為之前上熱搜的事情,所以他心有芥蒂,嘆了口氣,找下一個突破口:“孩子現在怎么樣了?”,按理說,傅哲找他來打架的時候,熱搜上曬出的產檢單是去年四月份,現在已經是六月份了,孩子足月生的話,應該有五六個月了吧。
行蘇杭問完那句話,只見傅哲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字字帶著怒火:“行蘇杭!”
“這么了這是?”行蘇杭對他的反應感到不解,即使是因為那件事,也已經過去了。他不會還以為那孩子是他的吧!?
“我怎么?”傅哲冷笑,起身,對著旁邊的人彎腰耳語一陣,走出了席間。
行蘇杭跟在后面。
酒店外的草坪上,傅哲看著行蘇杭:“看你樣子不知道吧?游優瞞著你吧?你和她的孩子流產了你知道嗎?”
“什么?”行蘇杭不可置信他聽到了什么。
這個傅哲真的是個傻子吧!
“是不是覺得很心痛啊?”傅哲眼睛有些發紅。他低了低頭,深深吐了一口氣,才抬眼繼續說道:“我不想和你說對不起,那天確實是我錯了,我傷害了游優……你也真是夠賤,明知道游優有我,你還勾搭她,真想打你一頓,后來想想你孩子也沒了,扯平了,算了吧。就這樣吧。我祝福你們啊。”
“傅哲,你是不腦子有泡啊!”行蘇杭真是不知道這個傅哲是怎么想的,他和游優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他傅哲憑什么那么斷定那孩子就是他的呢?這都一年多了,他還沒能想明白!難道……他其實是個不孕不育?那……那個孩子是誰的……沈雨林的???
行蘇杭覺得問題有點嚴重:“她現在在哪兒?”
“老家。”
“老家在哪兒?”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有本事自己去查啊?”說著傅哲捏了捏眉心,他真的好想說出“你們就是一對狗男女!”但是他忍住了,他雖然很心痛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的人這樣背叛他,對她有太多的恨意,但總歸有些話是罵不出口的。他有點想哭,轉身就走了。
行蘇杭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也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行蘇杭打電話給尤琪:“查下游優入職材料,看有沒有她家里的住址。”
尤琪在辦公室里找到游優那入職材料后,猶豫了很久,還是將其中有個人信息的一頁撕掉了,放入了碎紙機,其實那一頁也沒寫家庭住址,但是留了她爸爸作為緊急聯系人的電話,有了電話,還不等于有了地址。
尤琪真的是很討厭游優這樣的女人,一大把年紀過得很失敗又任性,明明那么大歲數了還離過婚,說出來的話干出來的事兒哪有一點過來人的樣子,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不顧她人感受,讓人討厭還不自知,以為自己的人緣很好,仗著自己是公司第三老,還大言不慚,舉杯豪飲的時候尤琪胃里的飯都在翻滾,真把自己當老板娘了,長得難看又愛做,哪一點比得上秦姐!
尤琪打電話過去給行蘇杭匯報:“游優沒有留任何她個人的信息。”
行蘇杭想到了沈雨林,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打出那個電話,這樣做又能怎樣呢?要到她的地址,知道她在哪里了跑過去找她?強行把她拖回她的身邊,不管她的傷有沒有好,不管她有沒有釋懷。
不,他想換一種方式——于是行蘇杭重啟了名字叫“周四電臺”的直播。
希望那個小星能聽得到。
他以為一周或者兩周就可以等到,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還沒有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游優已經換了老人機,也不知道游優已經遠離了什么直播啊,短視頻啊,微博啊,微信。她的日子很單調卻也很豐富,研究各種奶茶產品,看書,看電影,看電視劇,吃飯,烘焙,畫畫,練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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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優聽到那次直播的第二個周,她拿著手機,坐在繞城城堤的板凳上,聽行蘇杭說“好,今天沒有等到小星,我們……”
行蘇杭那頭還沒講完,就看見沈佳手舞足蹈地在錄音室外面筆劃五角星,嘴上念著“xing”,又指了指天。
行蘇杭頓了頓:“啊,大家稍等一下啊,好像小星來電話了,我出去接一下。”
那天,節目就這樣完了。
熱搜掛了整整兩天,“行蘇杭,小星”。
不過行蘇杭是沒空去管了,他當天晚上就駕車離開了BJ,當他風塵仆仆進了那個城市的收費口后,行駛了一段時間,在一個路口看到了穿著寬松大袍子的游優,活像一個行走的被子,她的頭發軟軟地綁在后面,沒有化妝,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停下來。
行蘇杭停下了,深吸了一口氣,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他關上車門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怎么辦,明明三十六的人了還緊張得和個大小伙子似的。倒是游優手搭在額前擋有些晃眼卻溫和的太陽,笑嘻嘻地走過來。
拉過走近的游優,往自己懷里攬。
游優聞到了熟悉的香氣。那股香氣不是噴灑上去的,是沾染上的,淺淺淡淡的,很好聞。
行蘇杭其實有好多話要講,一時間都忘記了,游優也有很多話,也都忘記了。她臉埋在行蘇杭的懷里,也緊緊摟著他。
行蘇杭說如果找到小星,他就娶她。她讓他找到了,說明她愿意嫁給他。
兩個都受過傷害,卻仍舊期待有人能真心相待自己的人,相見的剎那沒有多余的話,分離讓很多情緒和感情慢慢梳理成條,最終選擇了一個自己的所盼。他們都覺得,關于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們可以在以后好多好多日子里慢慢說給彼此聽。
眼下,行蘇杭將臉埋進她松散的頭發里沉聲:“游優,我們結婚吧,就今天。”
游優抬頭:“帶戶口本了嗎?”
“帶了。”
“好。”
那一天,游優和行蘇杭倆人在沒有征求誰的同意下,去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小姑娘看著行蘇杭的身份證愣了好久,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撇了眼周圍其他幾個柜臺的同事,激動地眼淚就快出來:“你就是行蘇杭!哇,怎么有生之年還能抓活的。”
又不是抓鱉,什么活的死的。行蘇杭一時笑也不是哭笑也不是。
行蘇杭佯裝得意地看了看游優:“我都這么火了?我怎么不知道?”
游優笑了笑:“所以說呢,誰讓你是扛把子呢?看我們這兒多小一城啊……”
民政局的小姑娘激動得蓋個鋼印章手都抖得厲害。
她最后將證件遞給行蘇杭的時候問道:“她就是小星嗎”
行蘇杭再一次吃驚:“喲,你還是我忠實粉絲啊……”
“是啊是啊!我是!恭喜您啊行老師,游小姐。”
游優笑了笑,用家鄉話對說了謝謝,行蘇杭覺得有意思也學著她用家鄉話對她說了聲“謝謝”。
小姑娘一邊說著“不用客氣應該的,應該的,為人民服務嘛~”一邊顫顫巍巍掏出了手機:“那個,行老師,我也快結婚了,能不能給我錄一段新婚祝福……”
晚上,游優的爸媽迷茫地看著游優和游優旁邊的男人,滿桌子的菜幾個人愣是坐了有半個小時沒動一口。
游優:“爸媽,聽出來了嗎?”
游優媽:“聽出來什么啊?”
游優:“蘇杭,你再重復一遍剛才的臺詞。”
行蘇杭照做了。
游優:“媽,你聽出來了嗎?”
游優媽簡直想用筷子敲她頭,什么跟什么啊……
“媽!你每天晚上看的那個電視劇的男主是他配的音啦~他是個配音演員~”
游優媽恍然,然后笑瞇瞇:“呀,我說嘛!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好聽好聽!來,吃菜吃菜啊。”
吃到中途,游優爸問:“你這個同事晚上住哪里啊?你酒店給人家定了沒啊?大老遠從BJ跑來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爸媽,他今兒就住我們家啊,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我老公行蘇杭,我們今兒剛領的證,熱乎著呢~”
“……”
過了幾天,在小城的城堤上,兩個年輕人手拉著手在城堤上散步,看著遠方的江流,兩岸的樹,天上的飛鳥,開始舊事重提,微風中散落著一路細語。
后來周四電臺沒有再開了,行蘇杭發了條微博:“謝謝大家啊,小星娶到手了,周四電臺就此關閉,謝謝大家的支持,今年一整年,來行游蘇杭,前臺都有喜糖吃。”
小星夢想第一步,讓行蘇杭認識自己;
小星夢想第二步,讓行蘇杭愛上自己;
小星夢想第三步,讓行蘇杭離不開自己。
他們圍繞這個有說不完的話題:
——“你為什么叫小星啊?”
——“因為你的姓叫“行”,我就說我叫小行,你把我叫成小星的,我后來就是小星咯。”
——“為什么你會愛上我啊?我覺得我平平無奇啊。”
——“說實話嗎?嗯……你是很平平無奇,在我眾多的追求者中只能算中等偏下姿色和條件的,好的看多了,也就膩了....偶爾.....哎哎.....別生氣別生氣,我說我說,就.....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念叨多了,竟然自己先陷進去了……”
——“那是什么時候陷進去的呢?”
——“唔,這個嘛,大概是給你脖子貼膏藥的時候吧……咦,這些話……我好想講過……”
——“講過嗎?我不記得了,我會間歇性失憶……”
——“哦,是嗎?那娶了個有失憶癥的老婆這可不好辦了,那我就一直講給她聽咯,她想聽幾遍我就給她講幾遍,一直到老也好。”
——“嗯,我就是要聽你的聲音,講我們的故事……”
風輕輕地吹,他在風里攬著她輕輕地笑了,不帶任何痞氣的。
我就是要聽你的聲音,講我們的故事.....
用我的聲音,講我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