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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華

38 長明其二

山河流華 寄觀 8600 2021-01-10 15:03:12

  祭天典禮過后,安息大赦天下,百官得封,賦稅減免,一時舉國歡騰,百姓盡賀,盛況非凡。

  玄元宮內,樂正家暫住處。

  “婉婉,這次家主之爭,你應當無虞。”樂正畢捻須微笑道:“你本就得到了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的賞識,陛下和玄祭堂對你也是青眼有加,而和林永老爺子和爾殊決都很看重你。如今你一平江城郡之禍,二定南水關之亂,還與那兇名赫赫的晉楚律戰平,朝中許多元老對你也是刮目相看。我想四家、五王、八候中,支持你的人不下七成。”

  “外公過獎了。”林晚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樂正畢見狀也是開懷大笑,轉言道:“前幾日斛律侯爺來府上拜訪,但那日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拉著你去郊外騎馬了,侯爺給你帶了禮物,我讓真兒放在你屋內了,這次也一并帶了過來,另外還有江城郡守送來的兩件禮物,是感謝你和暮兒的,沒事了去看看吧。”

  不多時,林晚就對著屋內傻眼了。斛律攸寧和江城郡守的禮物自是十分珍貴,有護身的輕質軟甲和佩劍佩弓,劍名青重,弓名萬象,都是萬里挑一的利器;但讓林晚徹底無語的是——她的屋內竟被莫名其妙地塞了許多胭脂水粉,釵鐲首飾。趕來的極天鴻看到后一語不發,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全扔了出去,林晚看著他一臉吃味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以至于林暮聽聞萬象弓前來取弓時,極不合適地看到了極天鴻緊捂林晚雙唇,身旁床被家什一片狼藉的尷尬場景。當下林暮一個激靈,掉頭就跑,充耳不聞林晚“別誤會”的解釋聲。最后極天鴻將萬象弓給他時,少不了又是一頓恐嚇性的解釋,讓林暮心里暗暗叫苦,幽怨不已,心想要不要借蘇瑤瑟之手收拾極天鴻一頓。

  此時的蘇瑤瑟卻是苦惱之至,右手握緊了舜華,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兩個過招的人影,隨時準備沖上去救場。

  元易和恒玄之卻是不聞他語,一執太臨劍,一執浮生劍,劍招迅捷無比,劍光四閃。“寰宇乾坤”與“天律無妄”兩大絕頂內功不斷相撞,一時兩人身旁一片狼藉。

  “蘇閣主,咱就別勸架了吧。”一旁江逝卻是懶洋洋地倚樹而立,悠哉看著兩人過招:“他們倆一天兩場這架勢都快十天了,勸得住嗎?唉,這兩個人,前十天和平共處,后十天唇槍舌劍,再十天一天一場,現在都一天打兩場嘍!”

  “我當初就不該答應晚兒,讓他們住在府上!”蘇瑤瑟無奈收劍入鞘,橫了江逝一眼,徑直離開。

  江逝忍笑看向場中,喊道:“哎,你們倆!人都走了還打什么?快去追啊!”

  元易與恒玄之聞言,看了一眼蘇瑤瑟絕塵而去的背影,繼而又纏斗在一起。江逝哭笑不得,搖頭道:“行,行,你們好好打,把這輩子的架都給打完得了!”言畢,他亦是轉身離去。

  恒玄之閃身回避,浮生劍劃開一道劍圈,落入鞘中。他冷冷瞪了元易一眼,道:“三年時間,沒一點長進,你還真是不錯。”

  “我倒覺得你不進反退了。”元易收回太臨劍,亦是冷言相向。恒玄之正欲離去,忽而神情一動,冷喝道:“墻外是哪位,還請出來吧。”同時元易也是轉向了墻壁,目光冷厲。

  墻外卻無人回應,繼而只見一支羽箭激射而下,插入兩人身側地面,那支箭上纏著一張紙條,恒玄之展開紙條,不過看了一眼就神情大變。

  “風眠山,林晚有難,事關生死,速往!”

  風眠山,此時玄元宮清歌臺正舉行著四族家主選舉的儀式。眼下已輪到了樂正家,候選人是樂正婉、樂正秋懷、樂正秋復三人。樂正秋懷為刑部尚書,樂正秋復為吏部侍郎,均是樂正家的騏驥之才;只不過相對于他二人而言,四家五王八候中顯然更多人支持樂正家的大小姐。但現下,似是出了什么岔子……

  極天鴻急躁不已,不時望向清歌臺入口。適才,兩位侍女請林晚前去更衣,他本想跟隨,卻被侍女以“男女授受不親”之由攔了下來。可眼下已過去許久,林晚依舊沒有回來,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臺上,柔然啟看了看臺下眾人,惑道:“婉卿哪里去了?”他話音未落,只見清歌臺口忽然沖出一道人影,正是柔然洛明。他雙手拎著一團白色事物,面色蒼白而冷厲。柔然啟驚道:“明兒,怎么了?”

  柔然洛明厲聲道:“父皇,兒臣有一事想請教大家。”他轉向臺上眾人:“我想請問,是誰,想致大小姐于死地?”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極天鴻聞言,險些倒地,全身顫抖不已。

  柔然洛明冷冽而無情地環視了一圈,那種眼神他從未在朝臣面前展露過——許多人的冷汗涔涔而下。在死水般的寂靜中,柔然洛明緩緩抖開雙手間那白色事物——一件素雅雍容的銀鶴雪氅,現在已經沾滿了未干的血跡。在其上,兩個驚人的血紅裂口觸目驚心。一時間,數聲驚呼聲接連響起。

  “大小姐并未攜帶任何武器,卻在離清歌臺僅一里之地失蹤,只余此物!洛明想問問諸位,是誰如此心狠手辣,敢在天火之下如此肆意妄為,于圣典之上冒犯天神、戕害同僚?”

  “立刻搜索!”柔然啟暴怒不已,吼道,“立刻集結全體侍衛!給朕找到兇手,把婉卿平安帶回來!若是讓朕知道是誰……”他冷冷停頓了一下,“就處以極刑!”

  不過幾時,整個玄元宮已是戒嚴。

  極天鴻心神已從恍惚中緩了回來,他思索片刻,看向四周,現下自己身邊只有林暮、皎皎、柔然洛昕與穆云輕四人。極天鴻匆匆將四人喚到一處,飛快分析道:“宮中有內鬼,不能相信侍衛。現下晚丫頭多半不會被藏于宮中,應是在風眠山上。”他看向柔然洛昕:“風眠山上,有無山洞、斷崖、密林或是山溪?”

  “有!”柔然洛昕迅速回應,“山東麓密林叢生,有小溪流過,注入凌波湖;山南有一斷崖,藤蔓叢生。另外,我和大哥小時候曾在山坡西北找到兩三個山洞,但都不怎么深……”

  “好。”極天鴻點頭,“殿下,洞穴既然是你發現的,你和穆云輕去那里;阿暮,你和皎皎騎快馬去密林;我去斷崖,順道讓太子派侍衛搜索全山。”

  穆云輕思索片刻,從袖中取出兩支煙花信號,遞給極天鴻和林暮:“這是玄祭堂的信號,放出后玄祭堂成員必會迅速趕到。”

  “那我們各自行動吧。”林暮接過煙花信號,與皎皎匆匆離去。

  極天鴻于玄元宮內飛奔,這才發覺身上衣衫已讓被冷汗浸濕。他飛身躍出宮墻,用盡全力沖向山坡南向。忽而他覺得身后步聲大作,只見一紫一黃兩道人影閃過,晉楚律兄妹已沖到了極天鴻身邊。極天鴻發覺晉楚律手執青重劍,晉楚微則一手拎著藥囊,一手拎著水華劍。晉楚律足下飛奔,看向極天鴻:“她出事了?”

  “生死未卜。”極天鴻點點頭,忍下心中野火一樣的焦灼,繼續飛奔。晉楚律與他同排,絲毫不落下風,飛快道:“我們今早發現刺客,就疑心有人要動她,我讓娵訾去蘇瑤瑟那里搬救兵,然后和微兒藏在她屋旁,沒想到……”

  “沒想到那伙人竟敢在清歌臺對晚姐動手。”晉楚微憤恨道:“我們發覺出事,取了兵刃藥物,在半路上看到你,就追上來了。”

  極天鴻足下加力,言語也絲毫不慢:“風眠山太大,我們只能去最有可能的地方救人,現下……萬一……”他搖晃幾下,嘴角竟有鮮血流下,“晚丫頭的衣氅上顯示有兩處重傷……撐不了多久的!”

  “你別先急火攻心把自己給急死了。”晉楚律冷冷道。極天鴻調穩內息,拭去嘴角血跡,不再言語。見他如此模樣,晉楚律本已到了唇邊的話語無聲咽了回去,只是垂下眼瞼,桃花眸子中泛起一絲困惑的神色。

  凌波湖旁,爾殊冶與蘇瑤瑟二人會合在一處。爾殊冶道:“湖東無血跡。”蘇瑤瑟點點頭:“我這邊也沒有。”與此同時,湖中兩葉小舟也是急速駛了過來,葉衡與江逝二人飛身上岸,異口同聲道:“沒有。”

  “晚兒不在這兒。”蘇瑤瑟越發著急,爾殊冶沉吟片刻道:“葉衡,你找人守在這里。我們沿山溪去山東密林。”

  同時,風眠山山西瀑潭,和林初月搖頭道:“沒有。”她身旁元易亦是搖了搖頭。恒玄之冷哼一聲,道:“我們去南邊。”

  適才,恒玄之與元易接到了娵訾的飛矢警示,當下元、恒、蘇、江四人就匆匆趕往風眠山,于半路遇到了同樣接到消息的爾殊冶與和林初月二人,六人便兵分兩路,又在風眠山下遇到葉衡,七人迅速開始搜救,卻毫無所獲。

  密林中,林暮正四處搜尋,忽而遇見來此的爾殊冶,眾人一并搜索,卻依舊一無收獲。而山南洞穴附近,恒玄之三人與穆云輕二人也會合尋找,卻并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兩路人不約而同趕往斷崖。與此同時,柔然洛明也率親兵,以玄元宮為中心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山邊斷崖。此處藤蔓叢生,荒草沒膝,人跡罕至。晉楚律俯身于荒草叢中仔細尋找,忽而發現身旁荒草竟有被踩過的痕跡,這痕跡十分不引人注目,若非他眼力超常,恐怕當真發現不了。他鎖眉看了看那一串圓柱形的痕跡,搖頭道:“這里有痕跡,但不是腳印。”

  晉楚微流星一般沖了過來,端詳片刻,恍然大悟:“這是高蹺!我小時候很喜歡玩這個,高蹺踩出來的印跡就是這樣的!”

  “既然如此,我們來對地方了。”極天鴻點頭,仔細隨高蹺足跡向前搜索,“怪不得我們一路都未發現足印,這群刺客當真謹慎!”他話音剛落,眼神已猛然轉變,伸手在草叢中拾起一個白銀纏絲雙扣鐲,忙道,“是了,晚丫頭在這兒!”他從懷中取出玄祭堂煙花信號,不多時,半空中,一道紫光沖天而起。

  晉楚律看到銀鐲,精神也為之一振,他在草叢中翻找不久,驚道:“這……似乎是她故意為之的?”他將手中一片煙羅紫色衣帶傳給身旁兩人,只見那衣帶上血跡極多,衣帶中央卻有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依稀能辨認出此乃漢字“落”,“落”字下面卻又一個“山”字,不過“山”字極為扁平,似是……

  “晚丫頭想寫的是‘崖’字,但因寫到一半衣帶脫落,沒有寫完。她手中血跡太多,以致衣帶上血跡也……該死!”極天鴻怒火中燒,頭上青筋暴起。

  “晚姐定在崖下。”晉楚微點頭附和。晉楚律思索片刻,道:“微兒,你留著這兒等救兵,我們先下去。”言畢,他迅速翻身下崖。玄虛游內力支撐下,他小心翼翼抓住藤蔓,攀巖而下、極天鴻也迅速躍下,兩人并排向崖底攀去。

  眼見兩人已快到崖底,極天鴻忽聞身后有動靜,他左手拔出清秋短劍,回眸已看到身后有金屬冷光閃爍于對面崖底。只見三只利箭飛射向晉楚律后心,極天鴻喝道:“背后!”同時清秋短劍飛舞,攔下箭矢。此刻對面又是三箭飛出,晉楚律早已拔出了青重劍,劍光閃耀,已將飛向極天鴻的箭矢打落。兩人相視一笑,同時道:“多謝。”

  “沒想到今日我們竟同生共死了。”極天鴻感慨道,“真戲劇性啊。”

  “或許是天意不想讓我殺你啊。”晉楚律亦嘆道,“你可別死在我面前,我也許會傷心的。”

  “你閉嘴吧,沒一句好話。”極天鴻反譏一句,拔出清秋長劍擊落箭矢,“有完沒有,有本事出來打!”他心念一動,心道:“鹓雛,把那群人趕出來。”

  鹓雛聞聲掠出極天鴻體內,笑道:“小意思!”它雙翼一展,太初天之威已是刮來了一陣強風,把樹叢中藏匿的十數個黑衣人盡數吹了出來。

  “看吧,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風眠山都能被你們氣出風來!”極天鴻一邊冷嘲熱諷,一邊躍至崖底,“我說晉楚律,來看看我們誰結果的人多,如何?”

  晉楚律躍下崖底,笑道:“成交。”他手中青重劍劍鋒飛舞,迅雷般擊倒一名欲射殺自己的黑衣人,反手一劍,挑斷了他右手經脈,“我一個了。”

  “這么快啊?我也一個了。”極天鴻毫不留情地將已經昏死的黑衣男子踢到一邊,轉身以“混沌天問”心訣和“落宏清天訣”再度攻上,同時心道:“鹓雛,你去找晚丫頭。”鹓雛清啼一聲,迅速滑翔飛走。

  崖頂,晉楚微隱約聽見打斗聲,擔心不已。猛然,她身旁黑影一閃,一柄匕首已險些劃破了她的衣衫。晉楚微立刻拔出水華,冷然道:“偷襲小人!”她施展玄虛游內功將那黑衣人掌風扭轉,右手已用上了一路“承影十三劍”,與黑衣人斗在一處。那人奇道:“樂正婉的佩劍怎么在你手里?”

  “你先想想自己吧。”晉楚微內力噴涌而出,招招攻向黑衣人要害。黑衣人絲毫不敢輕敵,使了十成功力,攻向晉楚微靈臺、膻中二穴。兩人拆招甚專,甚至未發現又有一人下了懸崖。

  娵訾躍下崖壁,飛快攀到了崖底,揚聲道:“殿下,小哥哥,他們的強手來了!快撤!”二人聞言,迅速退出包圍圈,與娵訾會合于一處。極天鴻正在戒備,忽見鹓雛飛來,道:“晚丫頭在前面半里左右一個洞穴里,有三個武功高強之人在看管,她現在還處于昏迷狀態,”

  “情況不妙……”極天鴻搖了搖頭,已看見了身后趕來的五六個黑衣人。晉楚律握緊了青重劍,問道:“你剛剛干了幾個?我七個。”

  “我比你多,八個。”極天鴻得意一笑,旋而正經道,“小心,接下來的人更強。”

  “放心,交給我們吧!”突然,朗笑聲自崖頂傳來,只見恒玄之飛身下崖,浮生劍在崖壁上刻出一道深痕,他借力抓住一根藤蔓,迅速一蕩,已落在了極天鴻面前,旋而蘇瑤瑟、江逝、元易三人也閃身落下。

  極天鴻見狀也是如釋重負,看向晉楚律道:“去救人!”他三人迅速動身向遠處奔去。

  蘇瑤瑟寒冰一樣的視線慢慢從身前黑衣人群上移開,冷笑道:“傷我愛徒,膽子很大啊。”

  片刻后,江逝看著一地黑衣人打滾哀嚎,嘆道:“原來蘇閣主動怒這么恐怖啊。”他看了看不遠處趕來的黑衣大軍,嘴角一挑,指尖輕動,猩紅的往生牡丹鋪天蓋地的從袖中涌了出來;數不清的黑衣人登時被卷入這散著詭異花香的劇毒中,砰然倒地。

  崖頂,晉楚微干凈利落地撂倒了對手,俯身看到極天鴻是三人趕往崖外,她急道:“哥哥,等等我!”晉楚微剛跳下去,爾殊冶和和林初月就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來次處。爾殊冶見狀迅速布局:“分三路兵馬,一路繞道去崖口封殺,一路下山接應大小姐,一路搜索附近,見到刺客就動手,注意抓活的。”

  “是!”一時間,這人跡罕至的斷崖涌入了大批人馬。

  “我們可是全部出動了,不找到刺客頭目,可有點折面子了。”和林初月面色十分難看,“若是堂主沒有留在無端崖,定能……”

  爾殊冶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他俯視著兵荒馬亂的山谷,半晌,忽然道:“初月,你有沒有覺得……這次暗殺透著什么古怪?”

  和林初月沉思片刻,依舊不解,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說不清。但愿經過此事,堂主能夠發現朝中那與北天權勾結的賊子的破綻吧。”

  爾殊冶的眼神始終晦暗不明,他思索片刻始終無果,便飛身下崖,不再言語。

  與晉楚微會合后,極天鴻四人依據鹓雛指示向林晚所在山洞趕去,不久四人已到了那洞穴附近,極天鴻與娵訾在左,晉楚律兄妹在右,小心翼翼向洞口行去。

  忽而,極天鴻身旁紫煙大盛,他只覺眼睛一陣劇痛,急忙閉上了雙目。隨后只聽身旁娵訾驚道:“小哥哥,西北!”極天鴻立刻揮劍刺向西北方向,只聞幾聲咒罵,他身旁閃過一陣惡風。娵訾扣緊幾枚霹靂火雷,接連道:“西南!”“小心正東!”“護好下盤!”“背后!”“東北!”極天鴻極為默契地依方向出劍,用的乃是“北冥扶搖”劍式與“樂兮新知”心訣。兩人與偷襲者纏斗不久,娵訾發覺紫霧漸散,拋出兩枚火雷,轉身道:“小哥哥,向后退十步睜眼。”

  “多謝了!”極天鴻依言后退,揉了揉適才被激出的眼淚,只見娵訾身側青煙陣陣,伴著火雷火光和她指尖的銀光一并沖向了偷襲的黑衣人。那人慘叫一聲,倒地不動。娵訾回身看向極天鴻,笑道:“怎么樣,我的眼睛很好使吧?小哥哥,這點,你可不如我。”

  極天鴻著實佩服,微微點頭道:“沒想到你身懷此等絕技。”娵訾聞言更加開心,笑道:“我的‘銀華靈瞳’是從幼時就修煉的秘術,它的厲害可多著呢,你想不想……”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極天鴻驚道:“小心!”飛身將她推在身側,左臂卻已被插上了一支利刃。極天鴻用劍抵住那倒地后猶施以暗襲的黑衣人,漠然道:“你們是誰派來的?”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竟徑直撞上極天鴻劍刃,立刻一命嗚呼。一旁娵訾則是焦慮不已,看他臂上利刃,急道:“你……怎么樣?”

  “不礙事。”極天鴻微微一笑,封住穴道拔出利刃,“這刀上有毒,可是毒不了我。”言畢,他運起內力將頸上玉梅花骨的藥性傳至傷口處,只見玉梅花骨迅速變得墨黑,不過幾瞬又恢復了晶瑩剔透的樣子,說明毒性已解。極天鴻看向洞口,更不遲疑,沖了進去。娵訾搖了搖頭,望了他兩眼,不知嘀嘀咕咕的在自言自語什么。

  晉楚律兄妹已早一步進了洞中。洞內有兩名黑衣人把守,見到他們到來,一人執斧上前迎敵,一人去依舊看守林晚。晉楚律兄妹施展玄虛游不斷瞬移,聯手將那男子壓入下風,卻也被他纏住,不能脫身去救林晚。緊接著極天鴻和娵訾也沖了進來,林晚身邊的黑衣女子見狀,冷喝一聲,將指間一個帶著利刃的指環對準了林晚喉嚨,尖聲道:“都住手!”

  一時間,洞中氣氛似是凝固了。晉楚律手中青重不甘放落,冷然道:“你敢傷她?”極天鴻思索片刻,卻已計上心頭,他輕聲心道:“幽,愿不愿幫個忙?若愿意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不過須臾,他的雙瞳已是變為了紫色,幽慵懶一笑,學著極天鴻輕聲道:“晉楚微、娵訾,和他們談判分散注意力,晉楚律你過來。”晉楚律聞言緩步移至他身邊,幽悄聲在晉楚律耳邊說了幾句,晉楚律面色微變,道:“這太冒險了!”

  “你還有別的辦法?”幽自信一笑,“我做出手勢,你就動手。”言畢,他緩步上前,直視那名黑衣女子。女子與他對視片刻,心神竟微微一亂,眼神一滯。幽見狀,一邊加大“攝心”之術的力度,一邊用手在背后做了個手勢……

  剎那間,洞中局勢再度大亂:晉楚律瞬移至黑衣女子身旁,青重斬下了她的右臂。那女子正被攝心所控,一怔神已被卸下了右臂,慘呼倒地。晉楚律將林晚搶到自己背上,感到身后惡風大作,他猱身閃避,頸后卻已被黑衣男子的斧風傷出了一條血痕。娵訾指間銀爪旋而在那黑衣男子雙手虎口狠厲劃過,那男子慘叫數聲,倒地不起,被晉楚微制服。旋而幽輕退幾步,將意識還給了極天鴻,“你們兩個,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極天鴻無心同他爭論,含混的謝了幾句就一門心思的跑到了林晚身邊。

  晉楚微與娵訾將兩名黑衣人縛于洞內,晉楚律和極天鴻已行至洞外查看林晚傷勢。只見林晚面色慘白,呼吸微弱,紫裙上浸染了大片的血跡,而肩頭有一處劍傷洞穿前后,小腹處則有一個血紅的掌印。晉楚律眉頭鎖得緊緊的:“這些人是真想置她于死地。”

  “別說話,扶好她。”極天鴻打開藥囊,取出一粒太玄天心丸送入林晚口中,將傷藥遞給晉楚律,“你包扎,我來輸內力。”晉楚律并無異議,兩人默契地分工行動,極天鴻握住林晚雙腕,將雄渾內力源源注入林晚體內。很快,蘇瑤瑟四人和爾殊冶等人紛紛趕了過來,蘇瑤瑟上前看了看林晚,美目垂淚不已。極天鴻緊緊抱著林晚,輕聲道:“蘇閣主,晚丫頭她……”

  “沒事,無性命之虞。”蘇瑤瑟拭去淚水,憐惜地拂了拂林晚秀發,“有我在,晚兒很快會好起來的,不過應該要養一月的傷。”

  “都怪我。”極天鴻緊咬雙唇,忍了多時的淚水終于悄然滑落,“都怪我……我沒有護好她……”

  江逝長嘆一聲,上前扶起極天鴻:“好了,小天,都過去了。”

  元易沉默許久,似是進行了一番極為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上前,遞給極天鴻一個小瓷瓶,冷淡道:“治你臂上的傷。”言畢,他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這老古板,總算開了點竅。”恒玄之不無嘲諷,嘆道,“不過,這對于他也不容易了。”

  洞旁,爾殊冶將視線從林晚身邊收回,看向晉楚律:“多謝。”

  “不必。”晉楚律冷冷回應,見到眾人過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戴在面上,立時換了另一副俊美面容。葉衡率玄祭堂眾人從崖口趕來,看到晉楚律三人,奇道:“你們是……”

  “在下楚玄枵,后面是舍妹楚星紀,族妹楚娵訾。”晉楚律從容道,“我們是大小姐的朋友。”

  葉衡微有疑惑,看向爾殊冶,見他面色平靜,也不再起疑心,感激了幾句,繼而率人將俘虜的黑衣刺客押送下山。

  晉楚律望了一眼林晚,轉身欲離去。他停在爾殊冶面前,道:“還請寒帝替我轉告大小姐,這是她欠我的第三個人情,過幾日我會去府上拜訪她。”他將青重與水華交個爾殊冶,不再多言。爾殊冶看向他,忽然福至心靈,問道:“你是不是也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不錯。”晉楚律沉默片刻,回過了頭,“刺客不是樂正秋懷派的,多半也與皇甫家沒有關系。”

  爾殊冶神情贊同:“他們還沒有膽子在圣典上動手,事關長明天火,這是天家的禁忌,今天就連太子殿下那般穩重的性子都如此失態了。”

  “所以,要么幕后主使真的膽大包天,要么……他不是安息人。”晉楚律敷衍的回了一句,正想離去,忽然心中一動,登時明白了他一直感到困惑的那個地方——

  “所以,幕后主使怎么會知道她今天的種種安排?”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晉楚律話音落地,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后背冒出一股刺骨的冷意。他閉了閉眼睛,按下驚濤駭浪般的心境,“這釘子若是在安息安插進來的,以你們那位堂主的通天本事,竟也沒能察覺?”

  爾殊冶額上滾下一滴冷汗:“只怕,這釘子藏得比誰都深。”見晉楚律轉身要走,他又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北天權廢了你叔父,你就袖手旁觀?為什么不直接一步到位接了皇位?”

  晉楚律面色一變,旋而道:“那是他活該。既然這么喜歡那把龍椅,讓他多坐幾年也無妨。”

  “是嗎?還是說你已經發現了……”爾殊冶面上浮出一絲嘲諷,“無論你當不當這個皇帝,金帳真正的主人都另有其人?”見到晉楚律瞬間裂開的平靜面具,他立刻乘勝追擊,“還是說你跟他師徒多年,被他訓成了毫無戒心的羊羔?”

  身前那個從尸山血海中一路趟著血走到最高處的青年似乎在一瞬間裂開了一條縫隙,被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的種種謀劃順著露出了頭,無形的血腥和殺意撲面而來。那一刻爾殊冶甚至感覺他握在劍柄上的五指下一秒就會暴起扭斷自己的脖子。但這種失控僅僅只是難以察覺的一剎那,晉楚律幾乎是在爾殊冶抬手防備的同時就恢復成的以前的模樣,甚至還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寒帝閣下,不必再試探我了。就算將來會有相同的對手,但就現在而言,我還是金帳和青嵐館未來的主人,你們玄祭堂的死對頭。所以,我是不會幫你們給館主捅刀子的。”

  “至于將來嘛……”青年笑得分外溫柔的桃花眸子如同漂亮而無害的貓兒一樣,只有那適才片刻間流露出的真心提醒著爾殊冶,這是一只偽裝成家貓的猛虎,正隱忍不發的盯著每一個在金帳這片土地上攪動風云的惡徒。

  “是做亦師亦友的君臣,還是反目成仇的死敵;那就看他是真的如我一般珍視這片國土,還是僅僅珍視那把被人們坐來坐去的硬椅子了。”

  年輕的皇儲理了理袖子,展顏一笑,云淡風輕的走了。

寄觀

第三卷結束,下一卷主場回到華夏。   華夏江湖自己都因為各種舊仇新恨掐成一團了,根本不能組隊打boss,目前只能靠國際友人玄祭堂友情支持聚怪。所以主角真的不是天選之子,只是因為身份特殊被選成了那個四處給前輩亡羊補牢困住boss的工具人,不僅沒加班費還沒有五險一金,凄凄慘慘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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