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可惜這三更夜雨帶給武林的不是浮生日涼,而是徹骨冰寒,令人心驚膽戰(zhàn)。
秋雨迷蒙中,林晚一行人如約抵達商均峰。而凌竟峰上的余人則是在青衣子與空山率領下,在良余郡邊與神女閣會合,秘密進入了錯綜復雜的宜煌十七峰。
得知此次救神女閣于水火之中的竟是極天鴻,武林眾人起初不信,卻在文璃師太一番敘述下甘心承認這魔道中人確實改了心性,幫了武林一個大忙。可在神女閣想要再度道謝時,卻發(fā)覺極天鴻與娵訾早已無影無蹤,來如春絮,去似朝云。
與此同時,空山也將自己去向和武林近況傳書回了六寒天和玄祭堂,對于壽星與實沈暗殺自己,卻被晉楚微攔下一事,他也直言不諱上報給了爾殊冶和萬俟鉞。爾殊冶身在商均峰,雖擔心愛徒安危,但料想他手中有寐風這一殺手锏,青嵐館必然不敢輕舉妄動,而萬俟鉞……
“無端崖久不迎客,若禮數(shù)不周,還請三位海涵。”萬俟鉞掛著恬淡笑容,以目光示意斟茶的穆云輕退下。他的對面,正是萬里迢迢奔赴安息的恒玄之三人。
“今日得見堂主,實屬三生有幸。”舒秦言語亦是十分客氣。萬俟鉞乃是當世絕頂高手,若說莫孤心、谷思遠等人雖武功臻爐火純青之境,卻因年老力衰難免實力有所下降,那么正值盛年的萬俟鉞就可稱絕世之才,登頂江湖之巔;雖說四人年歲相近,但就算“凌霄三杰”中實力最強的恒玄之,只怕也比萬俟鉞遜了一籌。萬俟鉞見他心事重重,道:“三位為華夏江湖而來,還是為太一天宮而來?”
“太一天宮?”恒玄之與蘇瑤瑟疑惑對視一眼,顯是沒料到太一古墓竟有如此稱謂。萬俟鉞見狀,續(xù)道:“不錯,正是太一古墓,只是三位所求若為華夏,我尚可指點一二;太一天宮之事,恕我無可奉告。”
恒玄之聞言,疑心又生,脫口而出:“堂主此話何意?若不能尋知太一天宮的秘密,華夏江湖何日方可平靜?”
“太一天宮,確實與華夏乃至整個江湖生死攸關。”萬俟鉞依舊無喜無怒,緩緩道:“只是想揭開它的秘密,三位還做不到。更何況我并非圣人,尚有私心,此事自是希望由我選定的人去完成。”
蘇瑤瑟心中一緊,聲音也微微提了些許:“是晚兒嗎?她……”
“這是玄祭堂的秘密,閣主少問為好,免得傷了和氣。“萬俟鉞抬手止住她,又道:“若解江湖之危,太一天宮為本,然而我們所能治理的是標,非本。”
見三人都陷入了沉思,萬俟鉞輕嘆一聲,道:“風雨已來,我有幾句話,或許可為三位指點些許……”
“華夏有奇樹,樹繁葉茂,其種隨風遠逝,播于北海之濱,播于南海之畔,播于東隅之地,播于桑榆之遠。可惜此樹日萎,華夏之人不于華夏尋根,卻遠涉東隅桑榆,北海南海,是可笑,還是可悲?”
剎那間,三人的目光盡數(shù)聚集在萬俟鉞面龐之上,這個啞謎雖然含混不清,但聰慧如他們,又怎能聽不出這話里之話?
舒秦深行一禮,作揖道:“多謝堂主指點迷津。”旋而,他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在下有一疑惑,恐會得罪堂主了。堂主適才自言己非圣人,尚有私心,那么堂主手握如此天機,兼懷上乘武功,為何……不親自搶奪太一天宮之寶?”
萬俟鉞緩緩抬頭,深邃雙瞳蘊著別樣的光色:“這個問題,我的宿敵也曾問過。”他此言一出,恒、蘇二人異口同聲道:“青嵐館?”
他輕輕頷首,十五年前那一幕歷歷在目。那個眉眼凌厲,鋒芒畢露的青年與他初見之時,也是這般問他的。只不過,那個名叫北天權的青年眼中寫滿了嗤笑。而十五年來,他的回答,也從未改變。
“我一向無為,此無為非無所作為,而是不肆意妄為。”萬俟鉞沉沉開口,徐緩道,“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于天地逆旅只是彈指一揮,如曇花一現(xiàn),白駒過隙罷了。我既生如轉瞬流光,自想成為璀璨之光,皓月之輝,而非螢火之明。”
“身在江湖,何人不愿為俠?只是何以為俠?”萬俟鉞的視線轉向遠方,若有所思,“我有我的答案,三位是否又有高見?這個回答,不知可否中意?”
沉思彌漫開來,無人應答。
何以為俠?劫富濟貧嗎?身懷絕技嗎,一統(tǒng)江湖嗎?人人欲爭俠名,可于心中,俠字該當何解?
他自幼生于玄祭堂,既入朝堂,亦出江湖,看慣了鄰國敵族征伐不休,朝臣公族爾虞我詐,江湖中人刀尖舔血,門派紛爭死傷無數(shù)。他是安息重臣,江湖宗師,可于心底,仍是對著無休止的殺戮厭惡之極。于他而言,居高位不妄為,處江湖亦不妄為,心濟安息蒼生,亦濟天下生靈,這,就是他的俠之道。所以他手握天機卻隱忍不發(fā),從未起過爭奪太一天宮之意;所以他精心設局阻攔青嵐館,甚至不惜與唯一的摯友分道揚鑣,只為遏制那人日益膨脹的野心;所以他暗中助力保護那個有俠之大志的后輩,培養(yǎng)她,磨礪她,只因時機將至,天下將易,他要讓她成為那個時機所挑選的人,讓太一天宮不流于小人之手。于他而言,無為即為俠行。
每個人的俠之道都不盡相同,他找到了,她,是否找又到了自己的道?
秋雨停了,被秋雨洗過的商均峰銀杏林金黃,莊嚴宏偉,遠遠望去,正是它一年中最好的時節(jié)。于武林而言,這是良辰美景當真是諷刺。
來到商均峰的是林晚、晉楚律與應千千三人,或許還有更多不速之客,可真正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之中的,卻只有林晚與晉楚律二人。
林晚一路行來,處處有人名為接風洗塵,實則暗中監(jiān)視。聽著他們千篇一律的“閣主棄暗投明,實屬武林大興”,林晚就已猜出元英用了多少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掩飾丑惡行徑。獬豸因前些時日過于操勞,再度沉睡。這一仗,還需靠她自己,是成為砧上魚肉還是對弈者,如今已然到了見分曉的關頭了。
或許正因如此,當頌月子諸人見到林晚雖是病體卻從容不迫,將一切心緒內斂的樣子,竟是不約而同流露出一絲懼意。她與晉楚律在眾武林弟子的重重監(jiān)視下住進居所,門外是不分日夜駐守的太山宗弟子。
不過半晌,晉楚律就探得元英編造的借口究竟是何物。“點蒼宮臨風臺勾結九嶷妖女,瓊歌門與臨近南越之民來往詭異,長白宮空山勾結異族妖女,更兼非我族類……”晉楚律每念上一句,面色就陰沉了一分,而林晚的目光也愈發(fā)凌厲。這種目光,以往只在沙場上出現(xiàn)過。
“這種說辭蒙蔽得了一般人,但必然不能搪塞如同木梵師伯和程師兄、程師姐他們。”林晚沉吟道,“只怕元難對他們用了什么手段。”
晉楚律頷首道:“若能將亂心丹如同極樂散一般種于體內,使之緩慢發(fā)作,確實可以起到迷人心竅的作用。只是眼見為實,只有明日親自見到他們才可見分曉。”他頓了一頓,遲疑道,“阿婉,現(xiàn)下該如何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晚起身,嘴角微笑略顯神秘,“元難自以為派重兵把守,就可震懾、軟禁你我,孰不知此實為下下之策,他已將自己的羽翼暴露出來了。”
“何以見得?”晉楚律微奇,不禁追問。
林晚淡然一笑,解析道:“元難在武林中的羽翼,自然以邱不疑、郭絕塵、頌月子、岳如秋與空言、空語為骨干。如果我所料不錯,前四人是想恢復武功,重掌一方勢力才歸入他麾下,后三者則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聲望,以期取代家?guī)煛⑽牧熖颓嘁伦訋煵纫涣鞲呤值牡匚弧H欢袢账姡屛抑獣粤怂€有其他的強援。”
“其一,如元難確實以藥物控制諸人行動,那么只憑他一己之力遠難辦到;而江湖中的毒門名宗不過是靈跡澗和已沒落的妖潮府。加之太息毒主屢次為難于我,而元難亦與折梅毒仙何一梅相識,因而這三股勢力的之間的關系,可謂昭然若揭。其二,元難大肆吞并武林,卻不懼魔道趁虛而入攻打武林,這固然是為因為武林各宗底蘊深厚,可亦不乏他因——試想,如果元難手中有一支讓魔道中人聞風喪膽,而且深諳魔道各宗弱點的勢力,是否就可以對魔道有恃無恐?”
晉楚律心中登時明朗,一躍而起,脫口道:“墓府禁地!不錯,墓府是武林聯(lián)盟關押所擒魔道中人的禁地,其所屬墓者不但規(guī)制嚴明,武功高超,更兼常與魔道打交道,熟知各宗劣勢。”言至此處,他不禁感到背上有冷汗?jié)B出,“如果再加上青嵐館……這種力量……”
“可以傾覆華夏江湖,甚至是天下。”林晚一字一頓,鄭重道,“元難于水牢之中隱忍多年,一擊即中,實在是令人心悸的勁敵。好在我們保存了有生力量,總比全軍覆沒的好。”
晉楚律注視著她,眼中情感不知是欽佩還是憐惜。良久,他方道:“這場鴻門宴,你一定要全身而退。”
“我們當然不會在此停步。”林晚自信一笑,看向遠方,“我兩個月謀劃好的棋局,怎么能剛剛開場就草草收子?元難如日中天,我們需暫避其鋒芒,亦要如他一般,結成一個堅如磐石的同盟;我想,玄祭堂的萬俟堂主或許會有些興趣。”
“你要回安息了?”晉楚律立即聽出她話中之意,不知是悲是喜,面色微妙。
“我一定會回去的,這個契機,或許很快就會到了……”
明日注定危機重重,即便如此,對他們而言,縱千萬人相阻,又有何畏可言?
翌日,元英依照禮節(jié)設宴款待林晚二人。開宴之前,她就將眾多羽翼匯集,交代一番,又派墓府好手五十人將宴廳四周團團圍住,暗中潛伏在側。這才率了十余太山宗弟子與程冥陽,邀了壽星一同赴宴。行至半路,一名太山宗弟子姍姍來遲,元英見他身著服飾位次不低,也不過多斥責,就讓他隨在身后繼續(xù)前行。
時日漸進正午,元英命程冥陽來請林晚二人。程冥陽依命前往,卻只見林晚一人,他微微一怔,問道:“師妹,楚公子何處去了?”
林晚見他雖面色如常,眉間卻籠著一絲極淡的灰氣,雙瞳略顯黯淡,恐怕卻是遭了毒手。她雙手攏在袖中悄然挪動,道:“師兄,沒見到他嗎……咦,楚玄枵,你來了?“說罷向程冥陽身后瞅去。程冥陽下意識轉身,卻見身后空蕩無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林晚如獵鷹般猱身襲至程冥陽身側,左手控住他的肩膀,右手一彈,將一枚紫紅的浮碧丹打入他喉中。程冥陽措手不及,遲疑間已被林晚一掌擊伏于地,旋而沉沉睡去。此時從門外轉進一人,正是晉楚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玉瓶,道:“不知玄冰不死葉能否抑住毒性,姑且一試吧。”他旋開玉瓶,從內挑出一點羊脂般的白色凝脂,喂入程冥陽口中。林晚接過玉瓶,左手五指依次在瓶中浸了片刻,又從袖中取出先前應千千所贈釋歡谷靈藥“一笑釋悲散”,在右手五指指甲中藏了些許。隨后晉楚律亦是如法炮制一番,兩人相視一笑,將物什收拾得一干二凈。
過了幾刻,林晚三人方到了宴廳中。元英見程冥陽神色有異,疑心稍起,可她旋而與林晚對視,見到她明眸燦若星辰,卻無半點慌張,只斂笑意,竟視滿廳敵手于無物,心神立時有些發(fā)怯。待她見到晉楚律不屑的神情,起初疑心已變?yōu)榱藘刃牡男┰S慌亂。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可看到兩人神情,元英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懼意,一如這滿廳之人。
定了定神,元英頰上綻出和藹笑容,上前道:“林閣主,好久不見了,聽聞你近來有恙,身子可還安好?”
林晚心中冷笑幾聲,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幾分冷意:“多謝師叔記掛,我并無大礙。”言語之間,她忽然感到一雙熟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現(xiàn)下堂中七成之人與林晚都是舊識,可那雙眼睛卻與他人不同,盡是關切之意。
是誰?她想四顧尋找,卻忍住了沖動,繼續(xù)逼視著元英。
這敵意自然在元英預料之中,她面色不改,邀林晚二人落座,旋而命下人捧上酒水。林晚接過一杯碧綠龍井,雙手拇指輕盈在茶中滑過,玄冰不死葉和一笑釋悲散就融入了茶水,旋而飲茶,她身旁晉楚律亦是如此。放下手中葡萄美酒的夜光杯,晉楚律眼角余光忽而定在在一人身上——壽星尷尬地與晉楚律對視片刻,心虛地低下了頭。
酒過三巡,元英也是步入了正題,微笑道:“閣主棄暗投明,我等皆不勝歡喜。閣主既不欲與那些離經(jīng)叛道之人同流合污,又為何要接納他們入凌竟峰,更令凌竟弟子盡數(shù)離去?”
感到所有人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晚緩緩抬眸,凌厲目光仿佛穿透了元英,反問道:“師叔可是太山宗代掌門?”
元英微微結舌,下意識道:“為何不是?閣主何出此言?”
“即是如此,凌竟閣做事,需要向太山宗解釋嗎?”林晚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句雷霆萬鈞之言,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全然不理會元英陡然冷下來的目光。
“閣主擅自在異國任官,結交異族之人,與魔道中人意欲結為連理,這一樁樁事情,難道不需給武林一個解釋嗎?”元英咄咄逼人,言辭犀利無比。
林晚輕笑一聲,泰然自若,眉眼睥睨:“盟主未在,十宗首未至,百派未齊,何來‘武林’一詞?師叔這一廳人,就是武林嗎?”
此言一出,廳中登時嘩然,眾人望望元英,又看看林晚,兩人之間仿佛有兩只無形的手,正運功對掌,難分高下。
“既是如此,閣主可否給我們長輩們一個解釋?”元英強忍怒火,險些咬碎了銀牙,目光如電。
“自是無妨。”林晚這次卻爽快得出人意料,“元英師叔,諸位前輩,安息人林晚本就不是華夏族民,身負家族之大任。但我雖為異族,卻仍想問問諸位,我可曾危害武林中人,禍害華夏安寧?不錯,我是安息郡主,可我手下兵卒可曾有一人一馬踏入華夏境內?我府上家丁可曾有一男一女傷過武林弟子?”她越說越是激奮,到最后已然熱血澎湃,雙頰生暈,“我受任安息,是為了守衛(wèi)故疆,保國安民,而不是如某些惡徒一般貪圖權力,謀權害命,欺壓忠良,凌辱無辜!”
一時間,廳中鴉雀無聲,靜若深谷幽林。
良久,頌月子才尷尬地笑了幾聲道:“師侄心懷蒼生,可敬可畏,我自愧弗如啊!元英師太,您不是有樁要緊之事要說于師侄嗎?”
經(jīng)他提醒,元英方點了點頭,重新擺出一副和藹笑容看向林晚。只是她眼中的光,卻愈發(fā)凌厲森然。
宴廳不遠處,一間小屋內菜香涌動。數(shù)位雜工正忙著準備菜肴,一時間屋內火光四現(xiàn),柴火發(fā)出噼啪聲響,白煙四起。
忽而,屋門開了些許。一陣冷風吹入屋內,眾雜工齊齊看去,卻未見半點人影,只覺喉頭一滯,就立即天旋地轉,倒地不起。
應千千這才從煙霧中閃出身來,嘆了口氣。她適才以“花自飄零”手法撒出十顆浮碧丹,雖盡數(shù)命中目標,可一下子浪費了這么多來之不易的妙藥,她也頗覺可惜。
“罷了,按計劃也只能如此……”她一番搜索,在一個雜工的袖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雕刻精細的陶瓶,輕嗅了幾下,怒道:“果然下了毒!好在有玄冰不死葉和一笑釋悲散,他們應該沒事的……好啊,現(xiàn)在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從衣中摸出一個玉盒,盒上封著鵝黃箋子,若是仔細一看,還能看到幾個金帳文字。應千千并不識得這些文字,只是依晉楚律教她的方法,在每個鍋碗中撒上了一撮盒中粉末,旋而抽身退了出去。
剛出屋門,應千千就覺有些不對勁,原先附近兩三個巡視的太山宗弟子都如木頭人一般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疑心大起,上前細看,只見那些太山宗弟子都目光呆滯,神情僵硬,眼中隱約有銀光閃現(xiàn)。忽而她背后風聲大作,她忙以拂塵護住后心,轉身見到來者身著勁裝,雙眸碧綠,卻是娵訾。
應千千與娵訾以前并未見面,故而戒備心十足。娵訾微微一笑,道:“應姑娘,我與你不是敵手,那些太山宗弟子是我制伏的。”她眼中銀光一閃,正是銀華靈瞳之術。先前娵訾以銀華靈瞳震住了那些弟子心神,乘機連發(fā)附著麻藥的暗器輕而易舉一招制敵。
“你是……娵訾?”應千千想了許久,終于想起了之前晉楚律說過的話,“那樣豈不是……極天鴻也來了?他不要命了!”她面色陡然一變。
“噓——”娵訾調皮地做了個手勢,神秘一笑。
宴廳中氣氛暫且緩和了下來,一道道珍饈菜肴流水般送了上來,用了半晌飯食,元英方再度開口:“閣主今年可是二十了?”
“二十有余。”林晚一邊回答,一邊暗自思索她此話何意。
“嗯,二十有余了。”元英的目光別有深意在林晚與晉楚律身上游走片刻,又轉眸注視程冥陽良久。林晚心中不妙的預感愈發(fā)強烈,她正苦思冥想,只聞元英淡淡道:“閣主也該成婚了吧,我盟中青年才俊如同繁星,只是不知誰與閣主更為合適……”
“元英!”晉楚律幾近咆哮,怒喝一聲。他冷笑數(shù)聲,忍下心頭怒火道,“阿婉即便要婚配,那也要經(jīng)樂正家和柔……和皇帝陛下應允,你與她非親非故,何以自作主張?”
林晚卻是未曾答話,就在適才晉楚律怒喝之時,她分明感到另一雙如他一樣怒不可遏眼睛向元英射去。可那人是誰?是誰?是程師兄嗎?不,他的目光不會有那種煞氣,那反倒像……她心生一痛,喉頭一陣甜腥。
元英笑著搖了搖頭,道:“楚公子,難不成你和林閣主有婚約嗎?還是你們安息的皇親貴戚要娶她為妻?何以如此動怒?讓我想想……不會是那位少有大為的安息太子殿下吧?”
晉楚律險些就要一個玄虛游行過去刺她十劍八劍,若非林晚一把拽住他,只怕廳上早已亂作一團。林晚用力扼住晉楚律右臂,輕聲道:“冷靜!”與此同時,程冥陽終于開口,緩緩問道:“師叔究竟是什么意思?”
見他開口,元英微微一驚,程冥陽被她以毒物所控,應該不會如此……她放下顧慮,笑道:“我想,阿陽你就是個好夫婿,不知林閣主愿不愿意?”
在晉楚律未撲上去,程冥陽未怒氣沖沖,廳中眾人未相顧失色之前,林晚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見她身子忽而向前一傾,嘴角一顫,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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