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話，康津淺淺地笑一下，把懷里的小姑娘摟的更緊了。
“麻煩您幫我抱一會，我去給她沖點奶”女人一雙瑩亮黑眸彎成月牙，歉意地笑了笑。
康津連忙表示：“沒事，您快去吧。”
很快女人走回座位拿上東西去了一會功夫，再回來時，康津正溫柔地逗著懷里的小孩。
小家伙一點也不認生，剛剛還哭的像個受氣包，此刻正咧著嘴笑地格外燦爛。
“這回有精神了？”她攥著滿滿一瓶奶走過來，指指小姑娘戲笑。
小姑娘似乎聽懂了親媽的嘲笑，害羞的歪著頭往康津懷里鉆，康津更小心地摟住她，也跟著笑起來。
把奶瓶遞過去，小姑娘抱住瓶子咕嘟咕嘟喝了起來，康津夸道：“她很乖。”
女人無奈的搖頭：“她喜歡你，才表現的好。”看到康津彎唇笑了笑，她問：“你是去滄靈？”
康津點頭，棕瞳在光下輕閃：“您也是？”
“去她姥姥家”指指她懷里喝奶的小姑娘，女人說：“也在滄靈，她出生第一次去。”
康津微愣，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應該是遠嫁到外地，許久沒有回家。
“您一個人帶她挺辛苦”她淡淡望向女人，看見她眼下一片青色，顯然是長久的熬夜，沒休息好的疲倦堆在臉上，氣色泛著不健康的蒼白。
女人捋一下耳側的碎發，挑唇看著女兒微笑，眼里滿含愛意：“習慣了，她在家比較乖，第一次出遠門可能是有點不習慣。”
說話的功夫，一瓶奶被喝的干凈，女人把小姑娘從康津手上接過來，兩個人又閑聊幾句才回到座位。
夜半更深，列車平穩行駛，車廂的頂燈已經暗下去，只有車壁長條夜光燈隱隱發亮，氣氛低沉安靜。
康津靠在椅背上，四下沉寂時，她心里有些擔心耿涵的情況，但情況不容許她控制，想要打電話問詢都成了奢望。
突然來了微信消息。
莊宇：去哪？
康津：滄靈
之后便沒了下文，他也并未像他說的那樣來找她。
凌晨五點，列車停靠滄靈東站，許多乘客一一下車，康津拉著行李箱跟隨他們一起走出高鐵站，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滄靈第一人民醫院。
滄靈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骨科在住院大樓九層，早上還未到查房的時間，樓內來來往往已有不少家屬，嘈雜嗡嗡不停。
康津拉著行李箱在人群中像個異類，挨個走過一間間病房，終于在盡頭處到達了護士同她在電話里說過的耿涵所在的病房。
房門半掩著留出一條狹小的縫隙，不斷有聲音順著這條縫從內傳出來。
“別碰我！”
“滾啊！我自己去！”
“我說了我可以！你快滾！”
里面溜出一陣氣急敗壞的吵鬧，康津一下聽出來，是耿涵的聲音。
她當下飛快推開房門，里面的畫面呈全景樣式，全然在眼前展開。
單人病房內，一張寬敞的病床上，耿涵半躺著，她的整個身子被扣在另一個人懷里，男人背對門口，高大的身軀微微弓著，輕巧地就把耿涵抱了起來。
耿涵一張臉氣得通紅，但有敵不過他的力道，只能一邊罵一邊被他抱著往衛生間去。
扭頭一瞥，忽然望見門口的她，當即愣的罵聲戛然而止，神色怔然，呆呆地望著她，嘴巴半張。
男人聽見她的異樣，順勢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門口的人。
三個人面面相覷，還是康游先恢復正常，他淡淡瞥一眼，沒管她，只抱著耿涵往衛生間進。
里面不一會又傳出罵聲：“你出去！”
“我上廁所你看什么啊？”
“滾啊！”
康津慢慢走進來，把行李往墻邊一推，康游從衛生間出來，兩個人誰也不搭理誰，靜靜杵在原地，直到耿涵踉蹌地出來，才打破僵局。
康津和康游都上去扶她，她一縮手，往康津懷里倒，康游手落了個空，他面不改色收回手，走到一旁坐下，看著康津把她扶上床。
“誰讓你來的啊”她抱住康津撒嬌：“我都說了不告訴你了！”
幫她掖好被子，康津伸手捏一下她的耳垂，低聲斥責：“為什么不告訴我？出了這么大事還想瞞著我？”
耿涵余光瞥見康游唇角挑起，她扭扭捏捏起來：“我又不嚴重。”
“嗤”旁邊傳來一聲哼笑。
她惱得臉騰得變紅：“笑屁啊！”
康游沒搭理她，冷冷笑一下：“是不嚴重，離癱瘓還差點。”
“你——”快要脫口而出的罵聲被康津一下捂住，她瞪大眼睛：“干嘛呀？”聲音嗚嗚含糊不清。
沖她輕輕眨一下眼睛，康津慢慢松開手，從床畔起身，轉向康游，表情靜默平淡。
“請你跟我出來一下。”
他輕嗤一聲，大約是聽見那個“請”字，覺得嘲諷可笑，但還是起身跟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徒留耿涵一個人在里面喊著：“你倆說什么悄悄話啊？”
“咔噠”一下，門關緊。
走廊里來來往往，兩個人走到偏僻處才停下。
康游靜靜跟著她，眼神始終緊盯在她身上。
“醫生怎么說？”康津抬頭回望。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好似隔著長久的時光，再一次認真的審視彼此，陌生又熟悉。
康游慢慢捻壓指腹，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聲音冷淡：“尾椎骨裂，臥床休息。”
“多久？”她將視線轉向窗外，看見遠處天際泛白，旭日冒出一個小頭，暈開橘色的油彩。
“三個月。”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康游也看到朝霞光芒萬丈，天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半分鐘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太陽冒出頭。
“你——”康津欲言又止，盯著他遲遲沒有下文。
他輕擰一下眉頭，“有什么話直說。”
直至太陽完全的升上了高空，萬物披上一層金紗。
康津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你要是對耿涵有別的感情，趁早說清楚，不要傷害她。”
話音落地，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不見他反應。
直到一個護士推著小推車從兩人中間穿過，康游恍然回神。
他依然神色冷漠，像是一片死海，無波無瀾，永遠沒有別的東西能影響他。
冷冷睨她一眼，康游抿唇：“你想多了，有功夫多研究研究自己的事。”
康津當即臉色一變，貝齒咬住下唇，低著頭許久不語，忽而抬頭剜他一眼，與他錯身先一步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