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外假稱張家托孤?”沈二老爺點了點頭,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不過…他狐疑地看向鄭氏,他怎么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呢?
沈二老爺在朝為官這幾年,管轄范圍內的江都風調雨順,百姓大多豐衣足食,自然也不是個傻的,仔細一想還是品出了不對。
認下張澤,入沈家族譜?
那豈不是以后這個跟自己半點關系都沒有的人,也要分他沈家的一杯羹不成?但不得不說,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這樣才能平息謠言,不讓自己三年的努力白費……
沈二老爺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現在他面臨的是一道兩難的選擇,他如果選了認下張澤,那他沈家的族譜上便會多一個“張家”的孩子,在他百年后難保張澤會不會竄出來分走屬于程兒的家產;他若是選擇不認下張澤,任由流言發作,那等待他的別說高升了,不被貶已是萬幸。
看到沈二老爺晦暗不明的臉色,鄭氏的心緊了緊,她也試想過沈二老爺會不答應,可依著她對枕邊人的了解,沈二老爺可絕不是個會輕易放棄升官之路的人,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這次的事無疑是讓他顏面盡失,如果放任流言發酵下去,還保不齊會發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鄭氏在沈二老爺看不到的地方使勁掐了一把自己,淚花涌出掛在她的睫毛上,鄭氏調整了下情緒湊上前去。
身子緊緊的貼在了沈二老爺背后,語氣中帶著幾分哽咽,“老爺是不是覺得楚楚居心不良,想借此機會挾恩圖報?楚楚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別人不了解老爺還不了解楚楚嗎?楚楚只是想著老爺都準備了三年,要是被這點細枝末節的事所累,斷送了大好的前程,豈不是太可惜了。楚楚一個人想了兩天才想到這么個解決的法子……”
沈二老爺心頭一蘇,是啊,楚楚是什么樣的人還有人比他更了解嗎?天性善良,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想著法兒來算計自己呢?
溫香軟玉在側,對方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如此良辰美景下,沈二老爺會拒絕嗎?
不會。
沈二老爺左思右想,覺得楚楚提的法子甚好,只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得多做打算才是。沈二老爺點了點頭,“楚楚莫哭,就按你說的做吧,等太太回來了我親自跟她提,回頭稟了大哥大嫂給你那…張澤上族譜吧。”
“那婢妾就先謝過老爺了。”鄭氏乖覺地從沈二老爺懷中退開,“婢妾就先告退了…”
“且慢。”沈二老爺開口叫住鄭氏,“既然要進我沈家的族譜,那他為該改名才是,‘允澤’我覺得甚好,楚楚覺得如何呢?”
“這…老爺起的自然是極好的。”鄭氏咬了咬牙,她真真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好騙的沈二老爺還有這般頭腦,連改名都想出來了,可她又能怎么樣呢?她不想丟失現在的榮華富貴,也不想她的孩兒那么小再跟著她四處漂泊,沈家無疑是她最好的選擇,澤兒,不要怪娘……
沈二老爺點點頭,“如此甚好,你退下吧。”
鄭氏福了福身,離開了書房。
待到林氏一行回到府上,張澤入族譜一事已經被沈二老爺拍板定了下來,自然是沒有了改口的機會。
林氏一開始并沒有說什么,畢竟當著下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駁了沈二老爺的注意,讓他面子上過不去,一回到映雪閣關上屋門都是自己人的時候,林氏還是沒忍住道了句“荒唐”。
她是想過她不在的時候鄭氏會整出些幺蛾子,轉念一想到還有周氏在,林氏便覺得不會鬧出什么大事來,可她怎么也沒想到,老爺竟然會答應這么荒唐的注意。
她左防右防防得不就是鄭氏和她的那個兒子么?可她就出去了一趟,老爺竟然就松口答應了?林氏只覺得莫名其妙,老爺那么注重血統又要面子的人,怎么會答應了呢?大哥大嫂知道這個消息嗎?林氏百思不得其解。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沈大老爺得知這個消息當即還發了好大一通火,這就是后話了。
在沈二老爺的授意下,張澤是張家托孤給了沈家一事迅速在廣陵、江都兩地發酵起來。
不了解門道的平頭百姓聽到這兩個互相矛盾的消息,還有點困惑不解;稍微了解一點門道的人家,關起門來笑著議論沈家的“丑事”;對于這種算計了如指掌的人,但笑不語并不參與。
董大人在聽到后一個消息彌漫開來時,有沒有氣得在家中摔碎了碗,旁人不得而知,只是聽在董府里做事的下人說,最近府上這東西廢得有點快,三兩天就要重新添置一番。
考課院的江大人也在風波四起萬眾期待時,悄然抵達了廣陵。
江大人抵達廣陵的第一時間不是去驛站也不是去廣陵府上,而是只身一人進了廣陵一家茶樓,點上茶水茶點,聽茶樓里說相聲的先生講著廣陵城內大大小小的流言蜚語。
江大人是大梁朝堂中的新貴,年僅二十七便官至三品大員,他同沈大老爺是同一批參加科舉的舉人,只不過兩人的際遇并不相同。
沈大老爺會試出師不利,是以二甲頭名的身份進入庶常館學習三年后才進了翰林院的,江大人卻是那一次一甲及第的狀元老爺,當年還在京城引起了小范圍的轟動。
江大人在殿試被點為狀元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像他這種出身不顯的學子,竟然連中三元,還在短短十一年間,爬到了從三品考課院副使這樣的實缺。
江大人名江從,他能在文官晉升困難的大梁屢屢升官,自然有他獨到的地方在。比如說每到一個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尋一處最大的茶樓或酒樓品茶,聽說相聲的先生講講市井八卦,再根據來茶樓的人數多寡,衣著新舊否,來綜合評定一方父母官的政績,因著江大人這出“與眾不同”的法子,倒是揪出了不少百姓窮苦,政績卻十分可觀與實際相差甚遠的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