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銘顏抱著一大包衣服入自己家里時，何銘顏的媽媽王芳還在客廳里攪拌著第二天店里甜品需要用的糯米，何銘顏見狀，放下衣服在一旁便道：“媽，你放著讓我來吧。”

　　盡管已經進入了夏天，但王芳在家里不舍得開風扇，僅30多平米的房子里全靠一盞昏黃的小吊燈照明，濕熱的溫度下，老舊狹窄的客廳里堆放著小吃店的吃食用料，面積不大的客廳唯一寬敞的客廳上零零碎碎地放著許多已經包好的糯米團子，王芳看向剛回來的何銘顏，笑了笑道：“不礙事，銘顏，你先去洗澡。”

　　何銘顏沒有接話，而是走到開關旁把電燈和吊扇打開，道：“媽，開個風扇吧，不然會中暑的。”

　　王芳邊攪拌著糯米邊道：“媽媽知道的，就是一時忘了。”

　　何銘顏看著如同往常一般回答的王芳，知道只要自己不在家，王芳就是這樣子過的，何銘顏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從書包里拿出陳瑩瑩給自己的報酬信封，放在一旁，道：“媽，這是我今天去拍攝的費用，放在這里了。”

　　王芳只遠遠地看了一下，道：“好的，媽給你存起來。”

　　何銘顏頓了頓，繼續道：“那包衣服是今天拍攝送的，應該都是合適的，我等下拿去洗了，就不用再買衣服了。”

　　這時候王芳就認真看起來那包衣服的大小，道：“看起來還不少件，銘顏你別忙活洗衣服了，我收拾完這幾個團子就剛好去洗，你先去洗澡，剛好一起洗了。”

　　何銘顏見自己媽媽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打算，便道：“我去洗衣服吧，媽你收拾完這幾個就歇一下。”邊說，何銘顏邊拿著一大包衣服走向陽臺，拿起個洗衣服的盆子就準備把衣服泡好準備在邊上搓洗。

　　王芳見了立馬阻止道：“銘顏，現在晚了，你現在洗了不好干，你先把衣服放著，明天看看有沒有不能手洗的。”

　　何銘顏轉頭對著阻止自己的王芳道：“媽，那你還要繼續忙嗎？”

　　王芳知道自己兒子的意思，臉上早早泛起生活痕跡的臉上略略尷尬笑道：“不忙了，不忙了，我這就收拾休息了，銘顏你先去洗澡好嗎？”

　　終于聽到王芳說要休息，何銘顏點點頭，道：“那我先去洗澡，出來之后媽你也應該準備要休息了吧。”

　　王芳眼神閃爍，但看向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的何銘顏，王芳無奈笑笑道：“是的，媽媽要休息了，銘顏感覺去洗澡好嗎？”

　　何銘顏聽到了準確的回復，這才去洗澡準備睡下，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何銘顏看到原本放滿了甜品材料的餐桌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王芳正在客廳唯二的木椅子上一遍遍地點著自己拿回來信封里的現金，王芳見何銘顏正擦著頭發，連忙把信封一放，轉身就給何銘顏遞去了風筒，仔細叮囑道：“別光擦擦，用風筒吹快一點，免得著了風就感冒了。”

　　何銘顏接過風筒，邊吹邊問道：“媽，那個報酬不對嗎？”

　　王芳吞了吞唾液，忍不住再拿起了信封，道：“也不是不對，就是，太多了。”

　　太多了？何銘顏皺眉轉頭問道：“多少？”王芳小聲道：“這里，有3千元。”

　　3千元，相當于何銘顏家里大半月的收入，王芳拿到錢后數了兩遍，還是不敢相信居然有這么多錢。

　　何銘顏想起來陳然的姑姑說道這是按照市場價給的，雖然心里也咋舌金額這么高，但是知道臉上不能露出分毫，不然王芳肯定會讓自己把錢退回去。

　　何銘顏壓住內心驚訝，繼續打開風筒吹頭發，邊道：“這是行情價格，媽你就收著吧。”

　　王芳點了點頭把信封放在一旁，問道：“今天跟你一起拍照的女孩子就是你那個同學，陳然，是吧。”

　　何銘顏吹好了頭發，對王芳點頭道：“對，就是陳然。”

　　王芳欲言又止，看向已經走回房間準備學習的何銘顏，王芳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只說道：“銘顏，你打開空調，別熱著了。”

　　何銘顏不為所動，而邊看習題邊道：“媽，你明天拿著那3千去買個空調裝在客廳里吧。”

　　這個30平米的家其實是一房一廳的格局，王芳就睡在客廳里，一個衣柜在客廳里擋著拉一個小簾子和一張行軍床就是王芳的房間，而且何銘顏家里只有一臺空調，就安裝在何銘顏的房間里，何銘顏曾經多次跟王芳說過讓她到房間里睡，都被王芳以自己要早起做早餐打擾何銘顏學習為由拒絕了。

　　王芳聽了何銘顏的話，臉上拒絕的表情很明顯，雖然知道兒子是心疼自己，但王芳還是道：“銘顏，媽媽用不上的，這錢媽媽要給你存著的。”王芳知道何銘顏上學期期末沒有拿到綜合成績第一名后，心里頭一直很難過，因此在下學期，王芳不顧何銘顏的反對，硬是將何銘顏送去參加了兩次比賽。

　　何銘顏獲得一等獎并不是什么難事，一直沒有選擇參加比賽，是因為雖然比賽也有獎金，但是與參賽的費用相比不值一提。為了減輕家里的壓力，何銘顏出了學科類比賽，甚少參加其他的技能類比賽。

　　王芳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兒子的能力，但卻是一直苦于自己沒有辦法為何銘顏提供更好的經濟支持，因此王芳還在店里增加了賣早餐的品類，希望以此增加多少家庭收入，讓自己兒子好能發揮應有的才華。

　　何銘顏也不抬頭，繼續道：“還是買吧，這么熱的天，你連風扇都不開，病倒了就更花錢。”

　　王芳瞬間被噎著了，看向依舊在書桌前認真的學習的兒子，已經長開的輪廓與自己記憶當中的人影漸漸重合，王芳沉默不語，走進房間幫何銘顏打開了空調，舊式的廂式空調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王芳心里想兒子真的是長大了，嘴上邊道：“行，媽媽以后在客廳都開著風扇好嗎？”

　　何銘顏感受著空調帶來的清涼，絲絲涼意吹向剛剛沐浴后的皮膚，看向站在自己書桌前的王芳，何銘顏覺得從進門之后的苦悶有了些許緩解，道：“別熱著就行，媽你早點休息。”

　　對比起何銘顏家中你來我往的溫馨交流，陳然這邊顯得激烈許多，小姑一路跟著陳然到了家里，一個勁地問陳然是不是早戀了，是不是喜歡何銘顏，陳然真的哭笑不得。

　　陳然清了清嗓子，道：“姑姑，我跟何銘顏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們就是一個學習小組的同學，只是在因為交流多，所以比較熟悉而已。”

　　陳瑩瑩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小侄女，最終還是沒能發現可疑之處的陳瑩瑩嘟起嘴來道：“好吧，你不喜歡他，搞不好人家小男生喜歡你。”

　　陳然更加苦笑不得了，看了看時間，心想自己父母快回來了，道：“姑姑，你這問了一路了，我也都回答了一路了，等下我爸媽回來了，你可別再糾結這個早戀話題了。”

　　在任何家庭里，小孩子早戀都是讓父母心頭一緊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陳然家里，陳瑩瑩自然是知道自己媽媽和自己嫂子對陳然的重視，就連平常看著溫順遲鈍的三哥陳東耀，其實都對陳然的事上心到極致。

　　陳瑩瑩點點頭，做了個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陳然微笑點點頭，道：“小姑你先坐會兒，我先去洗澡了，記得多夸我。”

　　收到陳然比的一個OK手勢，陳然走進衛生間，在熱水的撫慰下一天的疲勞被悄然帶去，正在頭發抹上發膜并包起來的陳然聽見了李雪芳和陳東耀進門的聲音，陳然聽著一門之外的小姑陳瑩瑩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陳然往臉涂上保濕的面膜邊按摩邊想起陳瑩瑩說喜不喜歡的事情，陳然只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不過是努力扒拉著這些真天才的大腿，怎么就能跟人家相提并論了。

　　陳然搖了搖頭，戴上手套，沾了磨砂膏對漸漸起了老繭的腳進行保養，一雙傷痕累累的腳就是芭蕾舞者訓練的象征，陳然也無法違抗這在腳上日益明顯的訓練痕跡，只能一點點得保養，做好保護與支撐，最大程度地減少受傷的可能性。

　　陳然感受著摩擦帶來絲絲的疼痛與鼻尖傳來磨砂膏奶香的味道，心里想的卻是，如果有討論喜不喜歡的力氣，還不如祈求自己能獲得一點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就像姜子語最終選擇調離學習小組，越是靠近，就越是明白自己的差距在哪里。同班同學的學習能力已經是出類拔萃，只是像自己身邊同個小組的同學他們在看著的，在學習的，在思考的，已經不是初中階段的內容，甚至已經超過了應試教育的范疇。

　　與這樣的學生同臺競技，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呢，陳然自己靜下心來也沒有想出一個答案，但是唯有知道的，與過往平庸得如同流水線上產品的自己相比，現在的自己有著，更大的可能性，為了這能變更好的機會，自己愿意付出更多個不眠之夜，也做好了更多的準備。

　　掐著時間，陳然再站到花灑地下將發膜、面膜和身上的磨砂膏一同沖走，心下更加清明，在來臨的8月份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多拿獎、多補習，爭取扒拉著小組大家的大腿，繼續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