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二結婚那天來的人不多，貧困限制了他家的社交圈，來的都是近親近鄰，區區幾桌人。事兒辦的也很低調，兩輛拖拉機把新娘、孩子和嫁妝拉來算是完事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事辦的小程序可沒少，牛小二還是要和新娘給客人一桌一桌敬酒。由于牛小二本就對婚姻不滿，只能強壓心中痛苦皮笑肉不笑地應付一下。客人心知肚明，走走程序敷衍了事而已。

　　新娘卻很高興，帶著兩個娃嫁個大小伙，從娘家一直笑到婆家。敬酒時也喝的十分開心，把白酒當白開水喝，很快把現場氣氛搞起來了。客人以為新娘酒量大，紛紛上前干杯，新娘推杯換盞來者不拒，把牛小二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結舌。本以為娶了個黃臉婆，不想娶了個酒英雄。

　　就那么幾桌人，很快輪了一圈，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見新娘急急忙忙往家后跑。牛小二很好奇，趕緊跟了過去，眼前一幕令他后悔不已，只見新娘扶著墻大吐特吐，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牛小二捂著鼻子不敢聞，閉上眼睛不敢看，愣了老半天不敢靠近，這才知道娶了個傻女人。

　　牛小二蹲在墻角撓著他那像刺猬一樣的寸頭，一字眉毛皺的像擰成的疙瘩，黝黑的臉上布滿愁容，一聲聲嘆息像漏了氣的皮球。

　　“唉——！你不過來扶老娘你蹲在那里像個猴子一樣干嘛？等別人看老娘笑話嗎？”新娘粗魯地喊道。

　　牛小二無奈，也很氣憤，罵道：“你就是個傻貨，倒了八輩子霉了，娶了你這么個‘破鞋’，沒喝過酒嗎？！”

　　“你以為老娘瘋了是吧？！你沒看你那些親戚，跟咱喝酒也敷衍了事，分明瞧不起咱。”

　　聽了這話，牛小二頓時如夢初醒，原來這女人在維護俺的尊嚴呢，這才站起來，理了理他那嶄新漂亮的西服。

　　他款款地走到她旁邊，理了理她那潔白的婚紗，嘆了口氣道：“值得嗎？看不起就看不起唄，誰讓俺窮呢！俺早就習慣別人的另眼相看。”

　　“我不習慣！”新娘瞪大眼睛道，“我就要風風光光地活著，我也要你風風光光地活著。”

　　牛小二頓時感動的不行，想必這婆娘有點本事，便從口袋里掏出衛生紙把新娘嘴上的穢物擦干凈，立刻將她背起來送進臥室。

　　晚上，來了幾個半大小伙鬧新娘，結果發現新娘躺在床上還沒醒酒，于是幾個人閑著沒事干逗倆小孩玩。

　　牛小二卻愁眉苦臉地想，兩個孩子沒一個是我的，我把他們養大了還要給他們找老婆，我他媽上輩子欠他們的。

　　“你叫什么名字？”一個大男孩問道。

　　“唐小果。”

　　“以后叫牛小果。”牛小二不悅地沖著唐小果說道。

　　“我不！你叫唐小二好啦。”

　　“我是你爹，你應該跟我姓。”牛小二故作有點生氣道。

　　“你是假冒的，我不要，我又不是你養大的。”唐小果不滿道。

　　“以后你就歸我養啦！”

　　“我媽會養我的。”

　　“你媽嫁給我了，她現在是我老婆，你就是我兒子。”

　　“我呸！我才不是你兒子，你長得那么黑個子又不高。”

　　“你叫我叫爹吧，你看我個子高長得又白。”一個又白又高的大小伙逗道。

　　“我呸！你還沒我大呢！”

　　幾個小伙哈哈大笑起來，牛小二很無奈，只能苦笑，心中卻很郁悶。老子要養你，你連爹都不叫，豈不讓人笑話······

　　幾個人逗膩了老大又去逗老小，老小胖嘟嘟的和她媽有幾分像，趴在桌子上一邊咀嚼著喜糖一邊玩著小汽車，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一個胖小伙問道。

　　“我叫唐小樂，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叫我叔叔吧。”

　　“那你也叫我叔叔吧。”

　　說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唐小樂好奇地看著大家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幾歲了？”又高又白的小伙問。

　　“四歲。”他伸出五個手指說，“你幾歲了？”

　　“這是幾？”一個瘦小伙伸出手掌問。

　　“這是布。”

　　大家迷惑不解面面相覷。

　　“剪刀、石頭、布的布。”牛小二解釋道。

　　大家這才理解，覺得這小子有點意思，便也高興地逗著玩。

　　“你知道他是誰？”胖小伙指著牛小二問。

　　“不知道。”唐小樂笑答。

　　······

　　牛老六默默地坐在墻角抽著煙，為了牛小二的婚事父子倆不知吵了多少次，他急著傳宗接代，兒子卻死活不肯娶“破鞋”。他憑借著一句“······你娘死的早，老子就你一個兒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你要不聽老子的老子就死給你看······”這一句話徹底打敗了牛小二。

　　牛老六個子矮小卻憨厚倔強，此刻他看著那兩個孩子想，這兩個孩子要是我的親孫子那該多好啊······

　　客人散去，夜深人靜，牛老六把兩個娃帶到自己的房間睡覺，牛小二也要回到他的婚房。牛小二活了二十八歲，第一次跟女人睡覺，心里七上八下，偏偏這時候又想起了香蓮。

　　他想，這黃臉婆要是有香蓮一半漂亮我也不覺得虧得慌，長得這么丑還生了兩個娃，和這樣的女人睡覺不是糟蹋我牛小二嗎？他媽的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孽，娶了這么一個“破鞋”·······

　　他在房門口徘徊著，糾結著，郁悶著，煩惱著·······。新娘醒了過來，伸了伸懶腰，脫掉婚紗，精神煥發起來，發現床上就她自己，于是趕緊去找牛小二。

　　她一開門就看見了長吁短嘆的牛小二，立刻將牛小二拉進臥室，沖著牛小二的嘴巴就是一個香吻，然后裂開血盆大口笑問牛小二嘆啥氣。

　　牛小二氣壞了，怒道：“你的嘴巴比狗屎還臭！”

　　說完，不停地往地上吐口水，用袖子擦嘴巴。新娘這才想起沒刷牙洗臉呢，于是趕緊去洗刷。

　　洗刷完畢的新娘露出了她的真容，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臉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雀斑，粗糙的皮膚上還鑲嵌著深入淺出的皺紋。

　　牛小二看著她那丑陋的面孔，又看了看她那臃腫的身材，他覺得他被命運愚弄了，被生活嘲諷了，被貧窮欺負了，被老爹侮辱了······

　　她以為牛小二在深情地看著自己，她的內心噴發出久違的愛的力量，她緊緊地把牛小二抱在懷里，然后激情狂吻。牛小二嚇壞了，用力地把她推開，罵道：“他媽的你干嘛呢？！你當老子是肉嗎？你像狼一樣地咬！”

　　“現在是洞房花獨夜，你還等啥呢？！快點脫衣服睡覺啊！”新娘著急地跺著腳催促。

　　“要睡你自己睡，老子才不跟你睡！”牛小二蔑視地斜眼看著她。

　　說完，牛小二轉臉欲走，不料新娘一把拉住了他，然后扯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怒道：“你什么意思？你看不上老娘是吧？！那你他媽娶老娘干什么？！······”

　　牛小二注視著新娘，突然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