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樓女俠行為
“有意思。”蕭徹自己給自己斟了杯酒,抬手飲下。
蕭夜漓看了他一眼:“從不見你贊賞哪個歌女,你若喜歡出個高價便是。”
“贊賞歌女?侄兒是覺得眼下這一幕最為有趣。”
蕭夜漓瞇著眼睛看那戴面紗的女子,怎么看怎么覺得身形動作有些熟悉,不過這意外的插曲于他無關(guān)緊要,他自有別的目的。
臺上的中年女子命下人取了紙筆,讓秦夢溪就著舞臺將詞寫下。過不多時,秦夢溪便將寫好的紙遞給小紅。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小紅讀過幾遍之后,眼底的震驚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剛才秦夢溪站出來為她解圍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飆升的很快,一字一句,皆為最上乘,是她半生未見的奇詞。
“還唱不唱了?”
“是啊,要唱快唱,我們還等映雪姑娘呢!”
“老子等的是清月,你快唱啊,別耽誤時間!”
“好。”小紅默默背住紙上詞句,深吸口氣,抱著琵琶對臺下的人微微欠身。
臺下便安靜了,小紅閉上眼睛,彈出第一個音符,腦海中是她兒時圍繞在父母膝下的樣子,秋去春來,落花成雙。唱著唱著,便成了別離的景象,“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自被人擄走,她便強顏歡笑,不得歸處,似飄零柳絮,無枝可依。唱到這里,最是柔腸百轉(zhuǎn),聲音有些哽咽,兩行清淚悄然落下,連帶著臺下眾人皆被帶入情緒之中,不乏默默擦去眼角淚意的人。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小紅的聲音漸漸微弱,那股無奈和委屈最后化作一聲嘆息隨著琴音落下,一曲終了。
臺下一時安靜的可怕,小紅緩緩睜開雙眼,以為是自己唱的不好,神色有些慌張。
這時,從二樓雅間傳來一個響亮的掌聲,持續(xù)幾秒,眾人方如夢初醒,跟著就是雷鳴般的掌聲,伴隨著叫好聲,此起彼伏。
小紅長舒了一口氣,一下子癱軟在臺上。不知何時,一位面容清秀的公子已經(jīng)站在她身邊,伸出只手:“姑娘沒事吧?”
小紅抬起頭,將手搭在他手上站起來:“沒,沒事。”
那人將她扶好,便松了手,向后退兩步躬身道:“在下裴寄,今日能聽姑娘一曲,實為三生有幸,日后定邀請姑娘到府上再唱一回。”
秦夢溪在臺子的一側(cè)觀察這個裴公子,看出他眼神中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欣賞,而小紅一雙眼睛中竟裝住了這位公子,生生漾出些秋水朦朧之意。
“是裴公子,裴員外家的大少爺……”
“裴家大少從不來春曲閣啊,難道今天是奔著清月姑娘來的?”
“你傻啊,清月姑娘每月出來一次,裴少是從未出現(xiàn),今天第一次!”
一時臺下傳出微小的議論聲,在春曲閣這樣的地方,除了姑娘的才藝長相,八卦是人們聊的最多的事情。往往到了這里,與旁邊的人互通一番有無,便能知道許多達官顯貴的風流韻事。
既然他們說裴少從未來過,那基本就是事實了。秦夢溪愈發(fā)覺得今天這熱鬧看的值。
裴寄走了以后,小紅便來找秦夢溪,秦夢溪知她來意,便道:“不用謝我。”
“姑娘好歹告訴小紅姓名,日后若有需要,小紅定會相報。”
秦夢溪眼睛一轉(zhuǎn),心想來都來了,等一會兒看完了臺面上的熱鬧不能算完,假扮個下人,去屋里看看豈不是妙哉?
于是她邪邪的笑了笑:“小紅啊,若你真想報答我,今天說不定就有機會。你且先去休息,我若需要,讓我的丫頭婉兒去找你。”
“好,那我先回去換身衣服,你隨時遣人來喚。”小紅說罷便退了下去。
秦夢溪也回到了剛才的座位上,又翹起二郎腿,磕著瓜子,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大爺樣子。
倒是周圍的大哥看她的眼神都有了不同,不敢直盯著她,只是偷偷瞄她,待她看過去,大哥又將頭轉(zhuǎn)了回去,看著臺面。
“現(xiàn)在上面沒人表演,哥們看什么呢?”秦夢溪實在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那個人轉(zhuǎn)回頭來,尷尬的答道:“看……臺子。”
秦夢溪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臺子上是紅色的,背景也是紅色的,除了紅綢再無別的裝飾,不禁翻了個白眼。她也懶得再問,轉(zhuǎn)頭逗逗婉兒那丫頭。
那丫頭也正用一種生吞了雞蛋的眼神看著自己。
秦夢溪照著她腦袋就是一拍:“臭丫頭,你這是怎么了?”
“小……小姐,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作詞?從前在將軍府,你……你是連一頁書也沒讀過啊……”
“我……我是那樣的么……”秦夢溪在腦海中搜尋片刻,這具身體的記憶果然是沒有任何文字的蹤影,連忙解釋道,“我聽別人說的,便記下了。”
“可是你也不會寫字……”
“我那是看到別人抄這首詞,隨便記住的。我……我過目不忘行不行啊……”
“可……可是……別人是誰啊?”
秦夢溪被她這十萬個為什么氣死,為了避免更多的為什么,靈機一動:“是裕王。”
她去裕王府,與裕王交談的時候,婉兒都是站的很遠,自然不知道實情,況且裕王素來風雅,抄一闕詞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被當了擋箭牌的裕王,手中那杯酒從小紅開始唱第一句便停在嘴邊,直到小紅唱罷,掌聲響起,他才緩緩將手中杯子放下。
凌王蕭夜漓看到這一幕,戲謔道:“這回是看上了?”
“得聽此詞,足慰平生。如此一闕詞,究竟是何人所作?”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戴面紗的女子,伸手招呼下人前來,耳語了幾句,下人便轉(zhuǎn)身離開雅間。
蕭夜漓心中卻劃過一絲別樣的滋味,他看了眼裕王,自顧自的飲了杯悶酒。全京城做得出翹個二郎腿嗑瓜子,與身邊大漢兄弟相稱,伸手在自己侍女頭上來一記爆栗,再摸摸以示安慰的大家閨秀,除了秦夢溪那個女人,哪里會有第二個。

普雨茗
詞是蘇軾的蝶戀花。最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