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月的時間，當時一起入職的那批人淘汰的淘汰，轉正的轉正，換部門的換部門，原本三十個人的座位現在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頭。

　　自從上次換部門的夢想破滅了以后，蕭琴琴開始埋頭找客戶，每天話都很少跟趙逸苒說，更別提什么八卦了。

　　有天早上，她一臉嚴肅的走過來對趙逸苒說：“我要轉正了。”

　　一個珠寶客戶給她打了一萬五，一下子就把她給救了。

　　說到實力和運氣這兩個東西，為什么別人的實力看起來總是更像運氣？

　　那是因為自己沒有實力又時運不濟。

　　“逸苒，其實我更希望看到你先轉正，那樣我會比你還要開心。”琴琴表現出對逸苒的擔憂超過了對這個意外收獲的喜悅，仿佛此時完成任務的不是她一樣。

　　“沒關系的，你這不是好事嘛，不用擔心我。”

　　趙逸苒是一個極其慢熱的人，但應該也不算不上冷血。

　　不過對于別人的過度關心，她似乎有些不適應，為此她也常常反省自己。

　　看著蕭琴琴也搬走了，趙逸苒其實做好了隨時走人的準備，她想著如果下周還沒有轉機她就提前走吧，免得到時候被人趕。

　　蕭琴琴前腳走李果后腳就來了。

　　“把這客戶錄到你的系統里。”

　　“嗯？？”趙逸苒有些懵圈。

　　“愣著干嘛！”李果催促著，“馬上打錢了，三萬五。”

　　“是你的客戶？”趙逸苒覺得自己有點明知故問了，不是他的還能是天上掉下來的么。

　　“你快錄，這是合同，做好寄出去，然后就可以提交轉正申請了。”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總是這樣，帶著命令的口吻。

　　知道趙逸苒轉正的消息，蕭琴琴第一時間跑過來：“逸逸，你也太神速了，怎么辦到的？”

　　趙逸苒尷尬的笑了笑，“就之前一直跟進的一個客戶，今天打錢了。”

　　她倒不是有意隱瞞琴琴，只是怕說出來對李果不好。

　　自己沒能留下也就算了，不要耽誤了別人。

　　不過她覺得蕭琴琴應該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小眼神里透著羨慕。

　　然后趙逸苒被分到中小型客戶部四隊，人數最少，七個男生，一個女生。

　　沒錯，她就是唯一的那一個女生。

　　周躍躍：“喲~小逸逸，又見面了。”

　　尹志瀚：“歡迎你啊小姐姐，來坐我旁邊，我帶你。”

　　林霄鵬：“你們倆是看到終于來美女了所以這么激動么。”

　　林霄鵬是四隊隊長，同時也是一個堅決擁護上級領導的好下屬。

　　雷陽：“我徒弟怎么可能坐你邊上，到我這來。”

　　公司指定給趙逸苒的師父——雷陽，這個銷售部的老人在CL三年一直不溫不火的干著，自保可以，渡人大概很難。

　　轉正之后才開始真的修行，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了。

　　一周之后，姚遠走了，沒有當面說再見，只在朋友圈留下一句：生命不息，折騰不止......

　　轉正后的工作一如往常，每天依舊是通過各種社交軟件（微信、QQ、脈脈......）增加曝光，與各種互聯網人士（產品、技術、運營、老板......）建立并保持友好的聯系，以期他們能在需要的時候想起你并選擇你，當然很多時候守株待兔是不夠的，往往需要主動出擊，才能促成合作。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之前趙逸苒她們找客戶完全是為了自己，成與不成，結果都由自己買單，所以也沒有人每天催著他們成單、進賬。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在戰斗了，每個人的業績都關乎集體的榮譽，準確的說是團隊的榮譽。

　　“你剛來，還不知道。現在考核新開，以合同數量定成敗。哪個隊本周發出的合同數最多，就能拿到下周的公司資源，二隊已經連續三個周第一了，資源拿到手軟。”周躍躍羨慕又惆悵的望著二隊的方向。

　　“那么厲害，他們對里有什么大神么？”趙逸苒隨著方向看去。

　　“哪有什么大神啊，大神全都分到大客戶部去了，就是現在的KA。剩下的水平都差不多，每隊實力均等。”

　　“那為什么一直追不上？”

　　“你想啊，他們越是第一，分到的公司資源就越多，本來實力均等，現在他們連續開了外掛，我們拍馬都追不上啊，我感覺自己被公司拋棄了......”說完周躍躍重重的往后一倒，仿佛剛剛被世界拋棄了一樣攤在座椅上。

　　“而且講明了是考核新開個數，金額不限，最低兩千一單，他們好些人，不只二隊，都是把五千的單子拆成兩個來做，企查查上隨便搜一個公司名稱，然后就在系統上生成合同編號。”尹志瀚倒滑著辦公椅加入進來。

　　趙逸苒好像明白了點什么，“還能這樣？那他們的合同怎么歸檔啊？這不就是假合同么？”

　　“你說呢？最多的時候一周二十五個合同，平均每人兩個半。聽說一姐在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猛過，已經快成為行業傳奇了......”尹志瀚略帶調侃的語氣無奈的搖搖頭。

　　其實他的實力不弱，要新開的時候有新開，要續費的時候有續費，發送量也有兩個電商客戶撐著，如果換在其他組，應該更能大放異彩。

　　而四組人數本來就少，他一個人再強也改變不了什么，完全是被削弱了光芒的。

　　趙逸苒一邊消化這個信息一邊問：“那總監不管？”

　　“老秦？他管個屁。”這個問題好像問到了周躍躍的命門上。

　　“這就是他一手操控的結果，他明知道合同數有水分，而且很大，還一直縱容二隊這么干，表揚他們打擊我們，明面上像是在激勵我們奮起直追，背地里不知道盤算的什么小九九......”

　　“還能是什么小九九，他不就想在于總面前表現么。讓人覺得在他的英明領導下，銷售部，哦不對，現在是中小型客戶部，業績突飛猛進，與日俱增。他想邀功必須得有數據支撐。”旁邊一直沒做聲的老人鄭龍龍突然發聲。

　　“沒想到他是這種人。”趙逸苒之前就發現這人眼神肅殺，現在想想自己的直覺還真有點神準。

　　“你以為呢，公司的人都在說老秦想接副總的位置，他就覺得老于放手的話CL銷售部就是他的了。”

　　“關鍵老于怎么可能放手，CL能到今天是人家老于和老板一起打下來的。”鄭龍龍一臉不屑。

　　“那我們為什么不也做假合同，反正其他組都做了，我們不做不是傻么？”

　　說到這個周躍躍更坐不住了，“老大不讓，你以為我們不想啊！沒有公司資源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你看看二隊那幫小子，個個都被喂肥了。跟我一起轉正的陳鑫，這個月已經9萬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我看著他打的，全是公司分的資源，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

　　周躍躍仰望天花板，“老天爺，我周某人究竟做錯了什么？”

　　“噓噓，老大出來了！”尹志瀚趕忙提醒。

　　所有人迅速歸位。

　　【SMB一組】

　　林霄鵬：下午三點半‘達摩’會議室，復盤一周意向客戶！@所有人

　　雷陽：收到！

　　尹志瀚：收到！

　　周躍躍：收到！

　　趙逸苒：收到！

　　......

　　【沒有鵬哥的地方就是天堂】

　　CL金牌廚師長（周躍躍）：鵬哥又被老秦呲兒了（倒霉）

　　CL護花使者（尹志瀚）：非常明顯（大兵）

　　CL金牌廚師長（周躍躍）：我這周一個正經的意向客戶都還沒有，下午拿什么復盤（害怕）借我一個，下周還你@CL護花使者

　　CL護花使者（尹志瀚）：你拿什么還，還是老老實實被罵一頓吧，大哥的胸懷永遠為你敞開。

　　CL迷途羔羊（趙逸苒）：哈哈哈哈哈哈

　　CL籃球隊隊長（雷陽）：趕緊找客戶......

　　CL護花使者（尹志瀚）：（閉嘴）

　　趙逸苒覺得這幫人真的很有意思，每每前一秒說的好像要大禍臨頭，下一秒又能沒心沒肺的開起玩笑；前一秒還恨的咬牙切齒，下一秒又能以極低的姿態和自嘲的方式與自己和解。

　　這種感覺，好像還不錯。

　　......

　　下午三點半，達摩會議室。

　　林霄鵬：“周跳跳，你這也算意向客戶？！志瀚你是怎么帶的人？！”

　　周躍躍：“嘿嘿，意向淺了點，淺了點......”

　　林霄鵬：“淺得我根本看不見！哦，人家跟你說了句是做APP開發的就算你的意向客戶啦？公司名稱呢？產品名稱呢？體量呢？聯系電話呢？統統沒有......”

　　面對林霄鵬的連環炮，周躍躍訕訕不語。

　　他當然也知道這不算意向客戶，但凡能拿出個像樣的，誰想濫竽充數？

　　不過此時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是他目前能啟用的最有效的縮短攻擊時間的策略。

　　不得不說，一群人在一起好像往往都是這樣：總有一個能力擔當、一個紀律擔當、一個顏值擔當和一個靶子擔當，很顯然現在這個靶子就是可憐的周跳跳同學，整個復盤會就是他個人的批斗現場。

　　......

　　“你讓我說你什么好，你要是再這樣的話我都保不住你。”

　　說起來林霄鵬也算的上是一個非常負責的小領導了，之前他們組走了一個特別努力的男孩兒，為此他自責了很久。

　　雖然這種事不能完全怪他，但他也不愿意看到周躍躍重蹈覆轍。

　　“坐下吧。下一個，龍龍。”周躍躍灰溜溜的坐下。

　　鄭龍龍開始匯報：“我這周意向客戶兩個，一個是......”

　　......

　　林霄彭：“好了，其他人的意向客戶抓緊轉合作，我們已經落后其他組很多了。周躍躍，這周五前找一個正正經經的意向發給我。去吃飯吧！哦，對了，晚上7點，人工智能新品發布會，21層‘仙境’，全都去聽！散了吧！”

　　呼，逃過一劫，趙逸苒舒了一口氣。

　　剛從會議室出來就遇到蕭琴琴，吃飯大軍出動的時間，大部隊正在往食堂方向挪動。

　　“逸逸，吃飯去嗎？”

　　“走，餓死了。”

　　“你們剛在復盤么？”

　　“對啊，我那個意向賊淺，前面躍躍被罵的時候我都緊張死了。”

　　“哎，我也是，天天被組長靈魂拷問，有進賬嗎？有新開嗎？有續費嗎？”

　　別說她學的還真像，二組組長虎子就是笑面虎，肉笑皮不笑的那種。

　　“你們組業績不是很好么，你們組長還催你？”

　　“好也是他們的，跟我沒關系。我們組長還說了，你看看四組趙逸苒轉眼又進了五萬，當時怎么就沒把她分到我們組呢......”

　　“額......我這屬于意外事件。對，意外。”趙逸苒努力說服自己。

　　不得不說，李果給的那個客戶后勁還挺足，趙逸苒轉正不到一周又續費五萬，趙逸苒像是抄了優等生的作業一樣，一勞永逸，不，應該說是不勞而獲。

　　所以，加上她又是組里唯一的女生，她的處境其實還算好。

　　不過她覺得還是岔開這個話題吧：“晚上新品發布會我們坐一起啊。”

　　“好啊。”

　　CL的內部新品發布會向來是高朋滿座的，新產品提成比例高，激勵政策也多，而且前期因為要做標桿客戶，公司尤其重視，對接的時候技術部門也會相當的配合。

　　女同事甲：“哇塞，那個新來的項目經理好像有點帥哎，文質彬彬的。”

　　女同事乙：“嗯！好高、好瘦、腿好長......”

　　女同事甲：“不知道結婚了沒有，待會兒去要他微信。”

　　女同事乙：“聽說是老板的老鄉，之前自己創業的，北大高材生，叫凌云策”

　　女同事甲：“哇，名字也好好聽哦......”

　　坐在后排的趙逸苒蕭琴琴面面相覷。

　　“這倆群演是誰？為什么搶我們的臺詞？”蕭琴琴身體靠后，用她的小本本掩護著對趙逸苒說。

　　趙逸苒覺得好笑，側著腦袋說：“那你要問導演。”

　　突然有人從后面用筆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回頭一看，是李果，示意她不要交頭接耳。

　　這家伙最近倒是很少找她，在一組不聲不響的，不知道在干嘛。

　　趙逸苒看了一眼就把頭轉了回去。

　　凌云策介紹道：“我們這次發布的新產品人臉識別系統、文字識別系統、圖像識別系統......大致功能就是這樣，大家現在有什么疑問可以隨便問。”

　　“支持web端和移動端嘛？”

　　“支持小程序嘛？”

　　“支持H5嘛？”

　　“支持離線私有化部署嘛？”

　　凌云策一一作答，對于暫時還不支持的功能也讓助理妥善記錄，表示后期會安排技術逐步攻克。

　　“最后，大家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來17層人工智能項目部找我，我的工位就在......謝謝大家。”

　　說完，就有一堆小姑娘擁上去各種問問題。

　　凌云策在其中泰然處之，別說，這畫面感覺異常的和諧。

　　蕭琴琴因為晚上拌面吃咸了，也無意參加這場角逐，會議一結束就拉著趙逸苒往咖啡廳走。

　　“欸？咖啡廳的小哥這么早就下班啦，平常不都9點么？”

　　“你還不知道啊。之前那個小哥采購虛報賬目，一百塊一包的咖啡豆他報一百二，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昨天被發現當場就被開除了，估計明天就要發公告了，行政總監萍姐難逃其咎。”

　　趙逸苒本想如果那小哥在就坐遠一點，沒想到......

　　“那小梨？”

　　“她好像沒事兒，那兩人是什么關系本來就沒人說得清楚，不過可能會傷心吧......”

　　“嗯......那會再招人么?”

　　“應該會吧，不然白瞎這套設備了。”說著蕭琴琴自己在吧臺上到了杯百香果檸檬茶。

　　和蕭琴琴閑扯幾句趙逸苒回座位準備收拾東西下班。

　　林霄鵬也開完管理層會議夾著本子回來了，臉上帶著憨厚的笑。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老秦終于讓我們接資源了？”周躍躍眼睛瞪得像銅鈴。

　　“想得美，自己找客戶去。”

　　“下周末公司組織野外拓展，所有入職不超過半年的新人都得去！”

　　“什么？軍訓？”趙逸苒和周躍躍異口同聲。

　　“是野外拓展訓練！”

　　“那不就是軍訓嘛！”

　　雷陽、鄭龍龍一幫老人在旁邊看著熱鬧。

　　“公司什么時候開始有這規矩了，面試的時候人事沒提過啊！”

　　“剛出的規定，少廢話，以后年年有，老人新人都得去，你們第一批。”

　　“媽呀，原以為大學畢業之后這輩子不會再有軍訓的機會了。”

　　大學的時候趙逸苒其實都沒怎么參加過軍訓，當時她被選去做帶隊的標兵，不用練隊形，人家在曬太陽的時候她就在樹蔭底下跟幾個小姑娘看著，現在好了，失去的都會補回來的。

　　“嗯？志瀚怎么不在？”林霄鵬突然反應道。

　　“估計又在勾搭小姐姐了，剛來的一批新人里據說有個00后的小姐姐，還有一個長得像娜扎的。”周躍躍酸了吧唧的說。

　　“周躍躍你別瞎造謠！”說話間尹志瀚就回來了。

　　“我是在幫助他們！秦總讓我給他們新人培訓培訓怎么用boss直聘找客戶。”

　　“我們志瀚厲害了，獨創了一套boss找客戶大法，名滿整個CL，傾慕他的小姐姐多的嘞......”

　　“你胡扯啊，我心里只有小逸逸。”說完還沖趙逸苒拋了個媚眼兒。

　　......

　　趙逸苒已經習慣了他們這種打趣的方式，一邊笑著一邊繼續收拾東西，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