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像你很擅長一樣？

　　兩個不擅長交流的人在一起，才配只聊工作好吧？

　　時銘無語，看她輕車熟路地從他的筆筒里挑了一支筆，然后摸了一張紙，記了些什么。

　　但顯然沒有想要跟他聊天的意愿。

　　他也不想自討沒趣，坐回沙發上，隨手翻了翻她帶過來那幾本書。

　　幾乎都不是平裝版。

　　書頁被人的手指摩挲得已經顯得有些舊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跡。

　　筆跡倒是沒變的，和她的人不一樣，筆鋒老練，只能用蒼勁有力來形容，這是書法的童子功觸類旁通到硬筆字上的體現。

　　這年頭，讀書還肯認真做筆記的人已經不多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素面朝天認真審資料的女人，所以現在流行不學計算機的法學博士不是好導演？

　　時銘翻得有些隨意。

　　精裝版的書的好處是隨時隨地做筆記都能有個墊板，不好的在于只要一個拿不好，書頁就自動被封皮的重量給帶走了。

　　正如時銘所遭遇的那樣，他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到了印刷日期那一欄。

　　這日期……不過是半年前的而已。

　　所以？她用了半年時間把一本跟本專業完全沒關系的書看成了這樣？

　　時銘回想起自己還在當學生那段歲月，這套書被他們專業的人奉為圣經，即使有了專業基礎，不看個一年兩年的也別想弄個明白，她才看了半年？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評估他最初的想法。

　　不管怎么看起來，她都不太需要我的保護。

　　時銘有些沮喪，合起手上的書，再度抬頭。

　　白檀的香氣若有若無，從莊微微的身上飄過來。

　　這是一種低調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香氣，很顯然，這不是一個適合戀愛的香調。

　　他自嘲般地搖搖頭，把第一本書放下，又接著看了看第二本。

　　脫口而出：“你還看網絡安全？”

　　莊微微沒抬頭，聲音悠悠地從屏幕后面傳來，“嗯，上周吃飯的時候楚凜跟我提了。”

　　上周？

　　時銘再度翻了翻那本深藍色封面的書，看到上面把重點一一標注了出來，寫了幾個名字和論文。

　　雖然這只能算是一本入門讀物，標注的恰到好處都是各類難點，她還七七八八列了幾個人選，竟然有三四個和獵頭推薦的候選人重合。

　　時銘覺得自己快裂開了，上周？

　　他在腦子里理了理時間線。

　　他知道的部分是，她參與了公司的圓桌、曲婉柔的公司里的破事、再加上這個周末的海選活動，然后還回了一趟S城……

　　對了，還要養貓……

　　哪里有時間把這本書搞成這樣？天才也是需要時間的好嗎？

　　“書是楚凜給我的，知識點上她指導了一些。”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的一部分疑慮。

　　不過，楚凜的專業可是半導體，她一天天的在公司里加班，居然還有時間關心這些事，看來工作量也不怎么飽和。

　　“所以，你怎么會認識楚凜的？”這才是關鍵。

　　這位不走尋常路的女科學家在履歷上跟微微可牽扯不到半點。

　　時銘覺得自己引以為傲將近三十年的智商被挑戰了。

　　“在國外，一起做過一個項目。”她沒多解釋是什么項目，迅速地再次理了一遍剛才寫的感想，完全沒想過要對剛才的話題進行總結，直接開門見山。

　　“我建議選公司內部競聘這個人，他履歷不錯，不知道為什么會在你們的后勤部門，讓何哲昀來做副手，架構研發好之后直接開掉。”這才是她現在的作風，絕不拖泥帶水。

　　聽到何哲昀的時候，時銘是有些憤怒的。

　　但“架構研發好之后直接開掉”讓他心情十分舒暢。

　　“他資歷太淺了，不太合適，我準備先讓遲帥過去當項目負責人。”時銘把書放回了茶幾上，這思路深得他心。

　　微微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兔形象在他腦海里再淡去了一些。

　　“嗯，這個隨你。不過你還是太不小心了些，這種東西怎么可以假手他人。”

　　莊微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困了。”

　　她本來就只穿著一套有些軟萌的居家服，上面印著粉色的小兔子，倒是跟當年的形象符合，單純中又帶了些嫵媚，看得時銘喉結動了動。

　　他覺得自己兩頰有些燙，急急忙忙地站起來，“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住。”

　　說罷，徑直走到玄關，換鞋出門一氣呵成。

　　“謝了。”關門之前，莊微微嬌嬌俏俏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時銘揮揮手，“晚安。”

　　莊微微也揮揮手，“晚安。”

　　門再次將兩人分隔開來。

　　時銘站在電梯里，發現自己緊張得幾乎要大口喘氣。

　　那些在他腦子里回蕩了數年的問題，竟然一個也問不出口。

　　好像這些年的光陰從來都沒有走，裂痕也從來不曾存在過。

　　當年讓開發商引以為傲地宣傳過的高速電梯沒給他思考的時間，輕快地來到負一樓。

　　門打開的一剎那，他看到了心急火燎的曲婉柔。

　　曲婉柔也看到了他，然后表情從急躁轉成了驚訝，再變成了釋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說實話，我剛剛正在思考要不要打上門去。”

　　時銘挑眉，面無表情，“然后呢？”

　　他還愿意理這位曲大小姐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她是微微認可的閨蜜。

　　“主要是比較擔心微微的大師父，然后發現你還有挺紳士的。”曲婉柔打了個哈欠，“你趕緊走，你先走了我才好走。”

　　“呵。”時銘這次真的是懶得理她了，直接去開車了。

　　他雖然不怎么懂曲婉柔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但她對自己的偏見已經深到馬里亞納大海溝里了，估計憑現在的人類技術是撈不回來的。

　　曲婉柔被防火門摔回來的聲音震了震，自言自語道，“脾氣突然這么大？”

　　但她沒管太多，打開手機，給蘇琰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馬上就到家。

　　然后把手機扔回包里，剛來到地下停車場準備離開，突然被一雙手捂住了嘴。

　　時銘剛剛坐上小破車，下意識地往單元門口看過去，卻沒看到曲婉柔的身影。

　　不是說好的要監督我？

　　他覺得有些奇怪。

　　但按照曲婉柔無法無天朝秦暮楚的性格，她的想法多變也是十分正常的事，說不定這個時候又上去拷問微微了。

　　時銘沒再多想，發動了車，向出口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