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出現在秦元浩身前,張開雙臂,死死的擋在黎堂身前。
“公子沒有做錯什么,你們不能殺他”。
才認識一天而已,算上今天也才兩天,黎堂總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她是那個女孩。
黎堂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背影,嘴角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弧度,內心泛起一陣溫暖。
落霞瞥了一眼黎堂,問道:“公子,你怎么樣”?
黎堂吃力的答道:“應該死不了吧”。
秦元浩的拳頭,緩緩落下,看向了圍觀的沂水城民眾。
秦元浩作為學院弟子,對學院的規矩也不敢完全漠視。
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對一個柔弱女子出手,當然不可取,可自他看到黎堂御風的那一刻,他的殺心便多了三分,也不能就此罷了。
以黎堂的妖孽身份,激起民眾的誅妖之心,在秦元浩看來,不過輕而易舉。
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一堆菜葉飛過眾人頭頂,砸向黎堂身前的落霞。
一石激起千層浪,圍觀的百姓手里有什么,便砸什么。
嘴里謾罵唾棄聲不絕于耳。
“三年前,你就護著這個妖孽,今日陪他一起去死好了,妖女。”
“身為人,卻與妖孽為伍,真是不知廉恥。”
“是啊,人都被她丟盡了。”
人群中,小聲的一句“那不是落霞大夫嗎”也被湮沒于眾人的誅心言語之中。
面對千萬人的嘲笑,唾罵,黎堂已經無力反駁,他也沒法反駁。
他總不能說,我其實不是我,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這樣的鬼話,估計連啃著糖葫蘆的孩童也不會相信。
落霞與黎堂的身體,在千萬人的唾沫口水,爛菜葉,臭雞蛋中被淹沒。
面對他們,落霞沒有一點退去的意思,她的臉上寫滿了堅決。
這個瘦弱的身體,還是那么瘦弱,可她站在哪里,就像一塊磐石一般堅毅,她是守護她心目中公子的壁壘,她仿佛比風盾還要堅固,任誰能覆雨翻云,也無法讓他挪開半步。
有那么一瞬間,黎堂覺得傷口并沒有那么痛,可他的心里卻無比難受,好像自己到哪里都是別人的累贅。
那雙泛光的眸子,似乎被秋露沾染了一般,有些濕潤。
秦元浩說道:“你讓開,我不想殺你,他是妖孽,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該死了,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的最大恩賜”。
落霞的雙臂始終攤開,死死的護住黎堂,她的臉龐被砸的青一塊紫一塊,腫的不像以前的模樣。
落霞用袖子擦了擦臉,她不會偽裝,所有的鄙夷都寫在臉上,她說道:“我只知道公子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沂水城,對不起蒼生,對不起學院的事”。
她從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公子,三年來就只能看著那個少年憂郁惆悵,她無法讓少年振作起來,她只想讓他好受一些,她只希望能擋在他旁邊。
秦元浩道:“妖就是妖,若留著他,待他妖力大成,必是禍患”。
“你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殺了他,是因為他的天賦不比你差,你怕以后輸給他,可你們已經逼的他成了這樣,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這本是落霞的無心言語,傳到秦元浩的耳中,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臉上表情復雜,甚至對這個女子有了幾分怒意。
在場的很多人恍然大悟。
人是漸忘的,時間久了會忘記很多事,因為他母親的關系,所有人似乎都忘了,眼前這個少年也曾是很多人向往和艷羨之人。
他十四歲步入學院,開靈闕,雖然比很多同齡人晚了很多,但他在半年內也已經達到啟靈三境。
他就像煙火一般璀璨,也如煙火一般轉瞬即逝。
曾經,他也絲毫不輸秦元浩,可在他母親周素華和父親黎川雙雙殞命之后,這一切都只能由活人來背負,學院之內也沒就了他的存在。
落霞很明顯是在激秦元浩,可這一句話說出來,就算秦元浩再生氣,也不好再下手。
要是他真的出手,那便是正中下懷,落的個他真的怕了黎堂。
此時的黎堂,秦元浩又豈會放在眼里。
即使他能御風成盾,面對擁有狂戰靈源的秦元浩,也根本不夠看。
秦元浩大聲笑道:“妖女,你可真不識好歹,且不說他沒資格和我相提并論,就憑他想通過大考進入云華學宮?簡直癡人說夢”。
落霞道:“有沒有資格,你心里最清楚,三年前就是你秦家帶頭逼的他離開學院”。
“你若不心虛,就放了他。”
秦元浩道:“你覺得你這樣說,我就回放過你們嗎?”
“妖孽茹毛飲血,乃我人族不死不休之死敵,他是妖孽,我學院弟子,當謹記教誨,斬妖除魔,還這世界一個太平盛世。”
秦元浩輕嘆一聲,說道:“學院之人坦坦蕩蕩,不會對女子動手,便只能違背本意,放過他們了”。
秦元浩這么說,可不代表別人也這么想,這是秦元浩早就想到的,要不然他也不用大肆渲染人妖的不死不休。
周圍的看客已經摩拳擦掌,生怕自己站的太遠,不能第一個上去除妖。
“公子宅心仁厚,我們又怎能放虎歸山,大家一起上。”
秦元浩邪魅一笑,緩緩的往后退去。
黎堂眼看著人群如潮水涌向他們,他掙著眼,卻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一張黑黑的臉。
那個才認識兩天的女子,撲在他身上,擋住了所有,仿佛一切的傷害都不能越過這個女子。
黎堂聲嘶力竭的說著讓這個女子讓開,可他的聲音仿佛只能自己聽到一般。
他聽不到女子的聲音,女子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他只看到那女子笑著,她的牙齒變成了紅色,嘴角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臉上。
黎堂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翻上來,可怎么也做不到,那股疾風也像是消失了一般,任他如何想要喚起,始終也沒有回應。
終于,落霞的頭貼在了黎堂的胸前,再也沒有抬起,黎堂也漸漸的失去了知覺。
寒風略過一片狼藉的街道,他們就跟那些爛菜葉一般,靜靜的躺在哪里,沒人在乎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