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現在辦企業太難了,外部生存空間太窄,內部競爭太激烈。小微企業想要得到銀行的資金支持那真的比登天還要難,當企業有一定規模了之后,銀行就會以低利率放款給企業,這就造成規模壟斷的形成,小微企業想要發展就必須依托民間資本,但是民間資本是個坑,隨時隨地都會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哎...”姚律師感慨萬千接著說道:“企業大了也有一定的風險,就是如何駕馭外部資金的問題,這里面存在很多危險,一旦企業的決策出現偏差造成企業失控,那么銀行冷血無情的一面就會展露出來,抽貸凍結不勝枚舉...”
方秘書非常贊同姚律師的觀點,也是深有體會的,因為她父親就面臨過這樣的困局,企業需要一筆資金增加新設備擴充產能,但是銀行卻需要企業提供足夠的抵押物進行擔保,但是那會企業剛發展哪有那么多資產進行抵押,連第一批融資租賃的設備款都還沒有還清呢,所以萬般無奈之下,她的父親只能從鄉里鄉親和親朋友好里籌集資金,當然利息也不低,好在項目落定了錢也要回來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方秘書開口說道:“要想真正的讓錢袋子為小微企業服務,銀行還需要跟上時代大膽的創新才行,當然金融監管必須嚴格,創新也要在保護老百姓錢袋子的前提下進行,如果不顧一切的創新而缺乏監管,那么很有可能導致系統性金融風險,好在華夏國在金融監管上把控的還是相當嚴格的。”
歐亮對金融的一知半解,但是對金融的興趣卻悄然而生,他不關心姚律師和方秘書所講的這些宏觀層面的東西,他只關心剛剛李強所說的實操性的方法,這生動的一顆讓他茅塞頓開,也讓他看到了企業回轉的希望,但是他又聯想到企業還欠著供應商貨款的事情,想到那三個在殯儀館鬧事的人,他不由地看向姚律師問道:“姚律師,那三個供應商的錢解決了嗎?”
“你說那三個在殯儀館...”姚律師似乎意識到自己說話欠妥,立馬轉口道:“那三個潑皮無賴兼職欺人太甚,想到那天的事我就頭疼,好在都已經解決了。李總當天就去辦理了房產抵押貸款,因為國有銀行的抵押額度不高,李總找了一家三方平臺金融小貸公司進行的抵押貸款,放款快,就是利息有點高。”
對于那天在殯儀館發生的事,方秘書也有所耳聞,她難以想象在那種情況下歐亮的心理是有多悲痛,她目光停留在歐亮的面龐上,她還是第一次真正的觀察他,帥氣但似乎散發著寒意,讓人不遠靠近,從他的臉上已然看不出傷感,似乎被掩藏了起來,這種感覺讓她極度不適。
姚律師絲毫沒有觀察到方秘書微蹙的眉頭,他轉過身看著窗外的廠區,搖頭嘆息道:“這也是無奈的選擇啊,現在企業面臨各種問題,方方面面需要打點的地方有很多,李總的壓力特別大,這幾天他還想著把他現在住的大房子賣掉,換個郊區的小房子住住,甚至都想著租個房子先應付一下,等企業緩過來之后再想辦法。”
在企業面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李強還要奮力一搏,甚至押上了這么多年積累的家產,李強能夠做出這樣的犧牲,并想憑借一己之力挽救企業于水火,歐亮心中是充滿感激和佩服的。歐亮也不希望父親的企業落到關門倒閉的境地,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要竭盡所能。歐亮聯想到這兩天對周暢的不理智行為,他的不成熟很可能讓公司面臨滅頂之災,歐亮心中有了悔意。
恰在眾人各有所思時,李強走了進來,來到歐亮身邊坐了下來,嘴里罵道:“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企業越是困難他們越是落盡下石!狗日的!”
話鋒一轉,李強對著三人問道:“剛才你們都在場,你們覺得我剛才的提議怎么樣?”
方秘書給李強續了一杯溫水,然后說道:“李總,兩方面的考慮,一方面相城農商行是否會接受我們提出的質押再購買的方案,這就相當于拿銀行的錢購買了銀行的債權,我們還一分錢沒出,我想銀行不傻;第二方面,就算銀行看中了我們在企業目前的規模和重要性,能夠通過股權質押的方案,但是你和羅總加在一起的股份遠遠不夠,必須要再加上梁總的股份,但是梁總的股份卻是棘手的問題,如果法院牽扯到他手中的股權的話也是比較麻煩的,最重要的是梁總是否愿意把股份轉讓出來進行質押。”方秘書一氣呵成,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歐亮看了方秘書一眼,這一番觀點徹底把她從一個花瓶的角色轉變為了一個思維敏捷的學者。
“哈哈哈...”李強似乎看看出歐亮的所思所想,他笑道:“亮亮,你還不了解吧,方秘書可是西南政法大學法律系的高材生,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挖到的寶啊。你爸也是很認可她的,要不然以你爸那性子早就把她打發走了。”
李強又接著說道:“關于方秘書提出的這兩個方面,我來做個解釋,第一銀行方面,我還是比較相信周暢在農商行的活動能力的,而且這也在他的職權范圍內。我和周暢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人還是很講信用的,只要他說能辦就一定能辦,這兩天我會抓緊時間攻一攻,這方面不用擔心;第二方面,梁總的退賠和罰款基本已經繳清,不會涉及到梁總的股權問題,這一點沒問題,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梁總愿不愿意把股權出讓給公司...”說著李強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歐亮,然后再次緩緩開口道:“亮亮,梁總那邊可能需要你努力一把,希望你勸勸他,把公司的存亡放在第一位。也許你還不知道,梁總對我和你羅叔有些誤會,對我們成見很大,我擔心他根本聽不進去我們的意見,所以...”
歐亮有些疑惑地問道:“李叔,干爸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進去的啊。為什么會對你們產生誤會呢?”
“哎...這事還得從你爸出事之前說起。”李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剛好今天我也有些時間,就把這整件事跟你詳細的說一下。也讓你對整件事有個判斷。”
歐亮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目不轉睛、聚精會神的聽著李強的陳述。
“半年前,我在一個高端的社交場合結識了一位大人物,這個大人物聽說我是做油漆的立馬來了興趣,說他有個朋友是美國Ace Hardware建材連鎖集團的全球副總裁,專門負責對接采購和供應商關系,權利非常大。大人物告訴我,剛好Ace Hardware在物色一家符合他們要求的油漆加工企業,作為他們的全球合作伙伴...”
李強看著眾人疑惑的樣子,解釋道:“這個叫做Ace Hardware的建材連鎖集團是全球最大的建材連鎖集團,全球有近三千家門店和50家旗艦建材城,每年光油漆這一種涂料的銷售額就高達30億美金。”
李強接著說道:“大人物問我敢不敢興趣,如果感興趣就給我牽個線搭個橋。我很興奮的當場表示非常感興趣。雖然在相城來說我們已經是規模最大的油漆化工企業了,但是放眼全國,甚至全球來說我們還是太渺小了,我自然不能讓這個機會,如果搭上Ace Hardware這艘大船,我們企業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國內的涂料行業里我們也將不再懼怕競爭,甚至可以碾壓競爭對手。”
“你們可能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舉個簡單的例子跟你們說就知道了。”李強繼續說道:“你們知道宜家把,那時候宜家剛進入中國,根本沒有工廠看上他的模式,覺得宜家在中國這條路行不通,后來宜家找來找去終于在一個偏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小工廠,和這家小工廠進行深度合作,隨著宜家被大多數華夏老百姓所接受,這家小工廠的訂單也就水漲船高,發展勢頭也是突飛猛進,很快就把原來國內前幾名的家具制造企業擠垮了,并且以極低的價格收購了他們,現在已經發展成為國內最大的家具生產企業,遠銷全球,前兩年還在美國紐交所上市了。”
李強看到三人似乎明白了,又接著說道:“后來我就一直跟進這個項目,那個大人物也是熱忱至極,很快就安排了我和他那位朋友的見面,見面之后,我們兩家公司很快的就達成了意向,然后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拿下了近10億人民幣的訂單。因為工期緊,我們就從下游供應商那邊采購了一整批的原料,因為資金的問題,又向銀行貸款,本來想著用訂單貸款的,但是跑了幾家銀行都不同意,最后農商行的周暢說可以給我們弄到一筆法人信用貸款,然后你爸也沒多想就同意了,農商行下款也很快,當天就到賬了,然后我們就把錢打給了供應商,可結果,當貨做出來一大半的時候,我再聯系那位全球副總裁就再也聯系不上了,然后打電話給那位大人物想要問清楚情況,那位大人物也只是敷衍說幫忙聯系,可是至今也沒能夠聯系上,然后這件事不知道是被誰捅到了農商行行長那里,結果農商行銀行立凍結了公司的往來賬戶,然后工資和貨款的問題接踵而至,各方面的壓力紛至沓來...”
李強看著歐亮,有些哽咽的說道:“我還記得那天你爸還特意找我們開會,然我們不要有太大壓力,當時我們已經好幾夜沒合眼了,你爸就讓我們回去休息,讓我們休息好了再戰斗,可是這一走...你爸就...”李強說到這,情緒有些失控,姚律師和方秘書也為之動容,但是歐亮卻隱而不發。
李強整理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至于梁總,也是在那段時間里出的狀況,有個實驗室的實習生告發梁總侵吞公司研發款項,我們自然是不信,后來我們調查了這件事,發現那個實習生前幾天不好好工作被梁總當眾罵了一頓,估計懷恨在心,屬于個人報復行為,然后我們果斷辭退了那名實習生,我們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但沒過幾天公安經偵大隊拿著企業資金往來明細把梁總帶回去文化,梁總卻認為是我們提供的資料,哎...”
李強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說道:“情況大概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