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奕頂著滿腦子的“上天啊你怎么能這么玩我”,硬著頭皮回答:
“沒有啊,我、我挺好的?!?p> 那頭卻已經解釋開了:“抱歉,之前你來電話時我在手術室。電話......放外面了,沒聽見。”
“哦哦,沒事沒事?!痹瓉硎沁@樣啊,看來不是討厭自己了,“手術室......秦琛你是生病了嗎?”
也不可能啊,昨天還好好的,還能出現搞自己一波心態。
“沒有,”秦琛聲音又沉下去,“肖肖,我現在是醫生?!?p> 對面突然沉默了一陣,隨后笑道:“醫生好啊,救死扶傷。挺好,挺好......”
“嗯?!鼻罔∑鋵嵶约阂矝]想到自己現在會成為一個醫生,而且,更沒想到他今天像是要扒開肖奕外面那層皮似的,直擊心窩:
“我現在在腫瘤科?!?p> 肖奕這下徹底沉默了。
腫瘤科,一個熟悉的地方。
高三那年每天將飯送上醫院,又馬不停蹄地回來上課;看著老爹日漸瘦下去,頭發早在接受放療時剃光了......
最開始時老爹還會去問問她的成績,但后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到后面渾身都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到最后,醫生從急診室里出來,帶著沉痛的表情,一旁的老媽已經撲上去哭得歇斯底里,而自己卻像個木頭一樣被定在原地,就好像,全世界離自己而去。
是高二下學期的事了——
明明開開心心的家,從老爹被查出惡心腫瘤的那一天起沒有了。
腫瘤查出并不及時,已經擴散成了癌癥晚期。
一切都變了。
回到家,只有老媽的唉聲嘆氣,以及越來越清冷的院子。
無人打理的花圃呈現出衰敗的景象。
治療的費用很高,最開始憑著多年的積蓄還可以撐住,但到后來越來越無力。
能當的東西都當了,老媽四處奔波,借錢、掙錢,一個人干四個人的活。
最后,一咬牙,將僅存的一套小宅院也貸了出去,勉勉強強支起了供老爸住院和治療的錢。
肖奕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沉默了。
秦琛大概了解肖奕家里的情況,幾次夜里被隔壁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與開關門的聲音驚醒,那是肖奕媽媽接到醫院的電話又趕過去了。
秦琛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終究還是移步到院外,翻墻,跳,準確落地。
已經是肖奕家院里了。
肖奕也沒睡,睡不著,正坐在臺階上發呆。
秦琛來了,她知道,但她沒動,似是心里完全無心另外的東西了。
她看著天空。
秦琛順著肖奕的視線朝天空看去,云遮住了月亮,不透一點光。
“秦琛,”肖奕突然開口了,聲音好像要飄到天外一般,“你說,我爸爸還能好嗎?”
會的,一定會的!
秦琛張口,特別想這樣告訴她,卻開不了口。
他想起早上聽見坊間有人說的:
“后街的那老肖,也就這兩個月了吧?!?p> “哎,可憐啊,他家那大姑娘才上高三不是?”
“可不是嘛......可惜了,這人世無常啊?!?p> 人世無常,秦琛卻不想管這些。
他看見了肖奕在望向他時眼里的悲傷與懇求,就這么毫無掩飾地向他暴露出自己的孤獨與害怕。
他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心臟仿佛被鈍刀一下一下地刮著,滴滴答答,滲著血,生疼。
女孩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
他們誰都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