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車不適合戶外玩,媽媽想把身上掛的肉球卸下,于是給皮皮買一輛淡綠色的三個輪子的童車,是小孩子自己騎的那種,氣胎的。
皮皮騎車了,媽媽還擔心他不喜歡呢。皮皮和媽媽一起去家附近都是騎車去的。馬路上機動車多,皮皮喜歡在自行車道上騎,只不過堅決讓媽媽走在他的后面,和他并排走都不行。
“媽媽在我后面。”皮皮指揮著媽媽。
皮皮看不見后面的情況,媽媽就相當于車的后視鏡一樣,如果兒童車也安一個就好了。
“我們去人行道。”
“不行。”
在皮皮的概念里,既然是車就應該在路上騎,嘗試著學習大人騎自行車樣子。
如果在小區里玩,媽媽往往建議皮皮去廣場上騎行,小區里路窄車多,行進路上埋了減速障礙,但還是不太安全。建議總歸是建議,皮皮很有主意的繼續我行我素,很喜歡從突起的減速障礙上面壓過,如果來了機動車,急忙騎著車靠邊。媽媽緊張得給他當護衛,皮皮動作慢了就助把力。
皮皮的個子又高了,三個輪子的小車明顯不適合皮皮了,爸爸買來一輛兒童自行車,卻比大人的自行車多了二個小小輪子,在后車輪的兩側,起到支撐作用,不會騎也不至于摔倒。
“座駕”又換新的了,皮皮的積極性很高,每天主動的要去外面玩,連雨天都想試試,但是媽媽沒有買到小孩子穿的雨披。雨水淋濕了容易生病,皮皮被困在家里,盼著雨快點停,趴著窗戶看著外面,不時的把手伸出去試一試。雨后空氣清新,雨水剛停,媽媽帶著皮皮出來了,而積水的低洼地成了皮皮喜歡的地方,自行車壓在水里,濺起水花,噴濺得很遠,或者干脆停在水里,這時自行車的側輪子起了很大作用,也省去了媽媽給他支撐。
媽媽一向主張帶孩子多多戶外活動,從皮皮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哪怕是雨雪天,給他一把雨傘,穿上雨靴,或者帶上毛線帽,家里的天井就成了皮皮在這樣天氣的樂園,讓他體會不同的感覺。那時家里還沒有換房子,皮皮打著雨傘,站在天井上,聽著雨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看著雨靴踩水濺起水花的樣子,雨靴小了,換了一雙又一雙。冬天下雪了,天上飄著雪花,天井上落了厚厚的積雪。媽媽給皮皮穿上棉衣,帶上特意買來的小棉手套,出去鏟雪。皮皮剛用小鏟子鏟了幾下就脫下了棉手套,小鏟子也扔在了一邊,用手開始抓雪,一會兒一雙小白手被凍得通紅,不怕冷的繼續攥著雪球。再大點,天井滿足不了他,去了樓下玩,小手套換了一雙又一雙,但都是嶄新的,皮皮從來就不戴的,即使后來上了初高中,隆冬天里,皮皮騎著自行車也很少戴手套。
奶奶說:“從小凍出來了。”
同學戲謔:“進教室后,雙手使勁往下一甩,然后插進頭發里。這個動作太瀟灑了,我們學了三年。”一雙凍手捂熱后再拿筆寫字。
皮皮的騎車技術熟練后,二個側輪子成了累贅,爸爸把它們卸下來,皮皮的自行車和大人的一樣了,騎行難度自然也增加了。爸爸當起了教練,給他扶著后車座,皮皮只騎行、上下車演練了幾遍就很熟練了,再騎出去小段路,爸爸偷偷的放開手,皮皮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依然騎得很穩。直到我們笑出聲音來他才發覺,車子連人一起要歪倒,皮皮趕緊叉開腿支住車身,穩穩地停下來。這是爸爸第一次幫助他學騎自行車。皮皮的動作靈活,平衡能力好,又很會自保,沒有因為騎車摔過跤。媽媽的記憶里,皮皮很少摔跤,哪怕是學習走路時,最多坐個大屁蹲,也不哭,媽媽笑著鼓勵他,然后真的是自己又爬起來繼續走。
皮皮的自我保護能力很強,卻被媽媽碰傷過。是皮皮和媽媽鬧著玩的那次,媽媽無意中把皮皮的下頦撓破了皮,出血了,還落下一個小疤,媽媽擔心了很多年,怕因此影響兒子的前途。隨著年齡的增長,疤痕越來越輕,高考時的特招體檢沒有受到影響,媽媽的一塊兒心病才放下。
皮皮長這樣大連蚊子包都沒叮咬幾個,卻被媽媽“傷害”得落了疤。提到蚊子包,媽媽還記得皮皮很小時候,家里一到夏季蚊子特別多,離地面十多米高的樓房,不知道蚊子是怎樣飛上去的,紗窗攔都攔不住。小區里綠化很好,樓前樓后是綠油油的草坪和樹木。一到雨季,這里成了蚊子滋生的好地方。晚上,媽媽給皮皮噴上驅蚊花露水,帶著香味下去玩,而爸爸在家里逮蚊子。他逮蚊子的方式與眾不同,以己之身做誘餌——全屋的燈都關掉,除了衛生間的,180cm高的一大坨活肉坐在座便器上,手里拿著一個電蒼蠅拍子,都說飛蛾撲火,我家蚊子撲肉,而且是只要有皮皮爸爸的肉,就不喜歡其他人的肉了,就好像妖精遇到了唐僧一樣。爸爸在衛生間只要帶上一會兒,白瓷磚墻壁上就會落下一個個小黑點,等到我們回到家里,爸爸報告人蚊戰績:“今晚又殺生了三十多個。“如果爸爸晚上回來晚了,這個人蚊大戰只能留到半夜,而且每晚如此。第二夏,不愿意掛蚊帳的媽媽和爸爸也只好掛起了床蚊帳,皮皮的小床一直有一個小蚊帳保護著他免受蚊子侵擾。
媽媽的睡眠有時不太好,缺覺時頭就會疼,皮皮并不知道此事,媽媽蔫頭耷腦的躺在他的小床上休息,連陪著他。這時的我們已經搬家了,皮皮覺察到媽媽似乎不高興了,想逗笑媽媽,從他的玩具床旁悄悄地走過來,伸出小手撓媽媽的腳心癢癢肉,媽媽止不住大笑著,亂蹬著二只腳,一沒注意踢到了皮皮。
皮皮揉著被踢疼的腦袋,委屈的說:“你踢我干嘛。”
“對不起。”媽媽趕緊爬起來去哄著皮皮。堅強的皮皮用委屈的小眼神看著媽媽,媽媽更覺得內疚了,一個勁的道歉,大度的皮皮沒有和媽媽計較,沒一會兒就笑了,雖然被媽媽踢得很疼,過了半天還揉著疼處。
皮皮的個子又高了,這回換了大一號的自行車,可以折疊。折疊和騎行沒有關系,爸爸的意思是方便收納,以后皮皮不要了就給媽媽減肥用,媽媽卻沒有騎過一天,至今它還留在儲物間里,。
這輛自行車騎的時間最久,小學畢業才不騎了。走過的地方最多,而去過次數最多的是圖書館,媽媽記得第一次和皮皮騎車去的情景。周末,媽媽和皮皮一拍即合,決定各騎一臺自行車去圖書館看書。這是皮皮第一次騎這麼遠的路,媽媽有時和皮皮并排騎,把皮皮夾在里面;有時前后騎,有可能皮皮在前,也有可能皮皮綴在后面,此時的皮皮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非讓媽媽站在自己身后了。
騎行最長的路是鉆胡同,各個胡同,從不同的胡同可以騎到同一個地方,一玩起來往往就是一下午。
“每條胡同都能出去,路有長有短。好比解題,同一道數學題能有幾種不同的解法,有的簡單,有的復雜;也好比生活,有很多的活法,有好有壞,看你去選擇哪種。而你是學生,只有好好學習才有自己選擇的機會。”
媽媽現身說法,形象的比喻想使皮皮更好的理解問題。現在寫出來的更完善了,當初媽媽只是說“解題好比鉆胡同,胡同有多條,解題也有多種。”后來皮皮在做數學題時,媽媽發現皮皮做得很快,正確率卻不高,如果媽媽告訴皮皮“做錯了”。皮皮樂呵呵的一會兒就做好了,確是用了另一種方法,答案卻不一樣,然后再被告知“又錯了”,皮皮也不生氣,再去改……
反復幾次,媽媽警告:“再錯就罰了。”
“媽媽,解題有很多種,就像在胡同里騎車。”皮皮天真地笑著問媽媽。
原來如此,媽媽啼笑皆非:“是同一個答案,能有幾種方法做出來。在胡同里騎車,從很多條路上都能騎到同一個大道,你騎過的。”
這次皮皮明白了,可做題的靈活程度讓人吃驚,腦子轉得比手快,不知道是怎樣想出來的,只有最后一步,卻是對的。現實中一道題要想拿到滿分是需要步驟的,皮皮考試時因此丟了很多不該丟的分數,吃了幾次虧,慢慢地有所改進,有時還是嫌麻煩。
騎最遠的路是去郊區的紫荊山。媽媽所在的城市周圍只有二座山,另一座山是風景區,早已經集體去過多次。紫荊山,在從市區里東望,很高很高,卻成了一個傳染病院的代名詞,媽媽也沒有去過,早就好奇,正好皮皮幾次去公園里都沒有抓到螳螂,于是想到了這里。在秋季的一天午后,我們帶上水就上路了。“媽媽,你知道路嗎?”皮皮擔心的問。“肩上有張嘴,可以問。”媽媽邊騎車,邊輕松回答。我們順著公路一直往東騎,可是騎了很久還是沒有到,眼前的山卻沒了,以為走錯了路,問過了幾個人,確信方向是對的,最后找到了通往紫荊山的小路。下了公路,沒走多遠,就是一個像工廠的大院子,又問了里面的居民,確定無疑。可是山在哪里,正應了一句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我們繼續往里走,看見了一片灌木叢,連小路也沒有了,只好下了車子,皮皮早已經跑進了灌木叢里,喊著:“媽媽,這里真有螳螂,還是大肚子的。”“來了。”媽媽答應著走過來,卻還在糾結著“山在哪里”,眼睛看著周圍,山和傳染病院都沒有看到。皮皮把水瓶里還剩下的水倒掉了,放進去二只大螳螂,高興得直嚷嚷:“這只土色的大,這只綠色的小。”一會兒功夫,水瓶底已經被螳螂占滿。既然來這里的目的就是抓螳螂,還找紫金山干嘛。皮皮已經和媽媽有了一段距離,媽媽擔心有蛇之類的,叫著皮皮的名字,讓他別走遠了,皮皮沒有停下來,媽媽著急的趕上皮皮,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低頭一看,一個墳包,再看附近,到處是一個個突起的墳堆。媽媽最害怕這個了,趕緊厲聲喊皮皮,皮皮看出來媽媽真生氣了,趕緊靠過來,媽媽也沒有聲張,和皮皮騎上車子家來了。到了家里,皮皮打開瓶蓋子,想放出螳螂時,發現只剩下一只螳螂氣宇軒昂的看著皮皮,其余的幾只已經掉腦袋了,弱肉強食。到現在媽媽也沒有和皮皮說起過,我們曾經在墳場里捉過螳螂。
上了初中,擇校去了離家里遠的一所學校,皮皮的小自行車不趕路了,換了一輛爸爸曾經騎過的大自行車,還跟新的一樣,是皮皮上幼兒園時爸爸特意買來載他的,爸爸的中國心是好的。這輛自行車的性能非常好,輕巧省力,皮皮沒念完三年初中就丟了,之后又買了兩輛。同樣的命運,原因都是不上鎖,懶懶的小皮皮說是鎖車子費時間,其實就是想晚起床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