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并沒有想象中的冰冷，氣氛還算融洽。

　　坐在杜明對面的是一個人類警務員，和一個機器人警務員，可以看到他們胸前的金屬名牌。

　　那人類名叫夏婕，淡眉星目，馬尾干凈利落，是個帶給人壓力的女警官。

　　機器人則叫常校，是少有的人形機器人，但身高遠超普通人類，哪怕是坐著，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你殺了它？”機器人警務員問道。

　　“是”，杜明點頭。

　　“你為什么殺它？”人類警務員問道。

　　“因為它設法使我的三位朋友都失去了行動能力，我當時覺得它會殺我。”杜明雖然有點緊張，但還是不太慌。

　　“所以你是出于對自身生命權的保護，而不是對機器人生命權的漠視而殺了它？”機器人警務人員問道。

　　“我當時是出于對自身生命權的保護而自衛。”杜明答道。

　　夏婕皺了皺眉，嚴肅道：“那你是用什么樣的手段自衛的？”

　　“抱歉，關于這一點，除非我的脫罪必須依賴于此，否則我是不會說的。”杜明說道。

　　夏婕有點不耐煩：“如果你無法解釋你的手段，那我們也無法確切判斷你當時是否真處于危險之中。這也有可能是早就做好準備的、針對布林先生的誘殺。”

　　“你們沒能復原那張光盤上的內容嗎？”杜明問道。

　　機器人常校坐正了一些，顯得更加嚴肅：“在審問期間我們是不能透露調查的進程的。”

　　“如果你們沒能復原那張光盤上的內容，那我也沒有更多的事情可以說了。”杜明攤手。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光盤上的內容，或許宇奕會懷疑光盤上的信息本身就是導致布林失控的病毒，或許弗吉會覺得自己是個漠視機器人生命的人，但杜明也不敢跟他們解釋這光盤上所包含的信息。

　　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布林和他自己看過這光盤里的真正內容，又或許布林已經將內容傳出去了。

　　現在布林被自己殺了，存儲核心也被擊碎，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成了一個難題。

　　“我們可以告訴你的是，目前的信息對你并不利，你說光盤是由布林銷毀的，這一點在你朋友那里并沒有得到確證；你說是布林使用木馬令三人失去意識，三人失去意識是真，但我們到目前為止，并沒有檢測到木馬的痕跡；并且我們也得知了你使用的小刀是特意提前購買的。”夏婕身子向前傾了一點，似乎是想把杜明臉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杜明解釋道：“之前有一輛從天而降的飛行艙差點將我砸死，從那時起我便懷疑這個光盤可能帶來危險。”

　　“但是你說你到最后也沒能看到光盤上的信息，所以究竟是什么信息能帶來你口中的多次暗殺呢？”夏婕依舊保持著壓迫性的前傾。

　　“我不知道。”杜明面色平靜。

　　有一個組織，會為了抹除舊時代的歷史而殺人，這個組織有多危險，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已經是前車之鑒了。

　　“至于你說的之前那輛墜毀的飛行艙，和此次被殺的布林，倒是有一點共同點，就是兩者的能量都耗盡了，但這并不足以將兩件事情聯系起來看待。”常校也開口道。

　　那都是我事后吸走的……杜明在心里默默回應。

　　“我行使緘默權。”杜明無奈，真是出師不利，但至少現在應該不太會有人來殺他了。

　　那機器人常校突然站了起來，徑直朝杜明走了過來，杜明這才感受到這位的巨大，至少有三米高，仿佛一個巨人。

　　“常校，你干什么？”夏婕大吼道。

　　但那機器人并不理她，抬手就是一拳朝杜明打去。

　　是那抹殺歷史的組織的追殺？還是這機器人覺得我反機器人要殺我？

　　杜明驚呆了，給輪椅加了一點動能，飛速后退。

　　但巨人常校不依不饒，沖上前來又是一拳。

　　夏婕也迅速起身，朝常校開了一槍捕捉網。這本來是用于抓捕無武器逃犯的。

　　常校雖然被控制住了，但依然掙扎著想朝杜明的方向爬去。

　　“他被提前植入了病毒，好在審訊室是不允許警務人員攜帶致命武器的。”夏婕暫時性地鎖住了常校的關節，并啟動了常校意識系統的底層權限。

　　在這個世界，機器人和人的地位本來就是不平等的，雖然分級的規則是一樣的，但即便人類殺了一個機器人，也不可能被判處謀殺，而如果機器人殺了人類，則很有可能在抓捕過程中就被毀滅。

　　“被提前植入了病毒？”杜明有點心驚，這個組織竟然有這樣厲害的手腳：“那你呢？”

　　夏婕有點疑惑：“我怎么了？”

　　“你該不會也被控制吧？”杜明有點擔心。

　　“腦機接口沒有控制人行為的權限，并且在我沒主動接收外界信息，也不可能像你朋友一樣被信息流沖暈。”夏婕解釋道：“但這件事情確實很不簡單，沒想到我們內部警員也會被控制。”

　　“之前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杜明問道。

　　夏婕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回憶：“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

　　語氣這么不肯定？杜明有點疑惑，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么叫應該是沒有？

　　“我的權限有限，或許有，但我并沒有被告知。”察覺了杜明的懷疑，夏婕解釋道。

　　杜明沒有接話，這種事顯然不可能經常發生，若是機器人和裝有腦機接口的人如此容易就被控制，那這些技術早就被拋棄了。

　　很快便有其他警務人員過來處理躺在地上的機器人常校。

　　“杜明先生，對于您在我們警局的遭遇我們感到萬分抱歉，但案件的調查還未結束，我們會將此事立即上報，并對接觸您的一切人員進行嚴格的安全排查。”一個領頭模樣的中年男警官向杜明說道。

　　“我的朋友們也需要得到同樣的安全保護。”杜明補充道。

　　“這是當然。”男警官深知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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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很快，夏婕就再次找上了“關押”杜明的看管室。

　　說是關押，但杜明覺得更像“軟禁”，好吃好喝的都有，甚至擔心你心理出現問題還時不時有人陪聊，只是不能讓你出去。

　　“這件案件已經被總部列為密級7，已經由特殊警務部接手，你們可以回地球了，但是暫時依然還是以受監管人員身份，直至案件徹底查清。”夏婕說道。

　　“弗吉和小貓咪他們也可以走了嗎？”杜明問道。

　　夏婕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小貓咪？哦，你說那個眼鏡啊。沒錯，你們都可以離開了。他們三個其實本來就沒有指控，宇奕都已經走了，它們兩人還在等你。”

　　杜明坐著輪椅離開看管室，來到了警務辦公的一處后廳。

　　“根據總部的評估，您在木星上受到威脅的概率很大，出于安全考慮，我們會為杜明先生提供軍用旅行艙，而弗吉先生和眼……小貓咪先生則可以使用經過嚴格安全排查的常規旅行艙回到地球。”夏婕說道。

　　“所以就是假裝我還在你們這里？”杜明聽出了端倪。

　　“是的”，夏婕說道：“我們假裝你還在我們這里，同時為你提供偽裝和假身份回地球，這是總部給出的1號方案。”

　　基本還是比較妥當的，杜明思索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漏洞。

　　“我沒意見。”杜明說道。

　　杜明注意到夏婕分神了一下，看樣子是在通信。

　　杜明心中隱隱有點反感這腦機接口技術，先不說宇奕被弄暈這件事，即使沒有腦機接口也有很多種方法讓人暈過去，但是通信途中這種短暫的走神就很致命了。

　　之前陳娜和那銀行的柜員小哥也用過腦機接口進行傳輸文件等操作，短暫的分神似乎不可避免。

　　如此看來這項技術看樣子還不算成熟。

　　人在說話和聽別人說話的時候是完全可以不分神的。

　　如果這是戰場，士兵接收上級的命令還需要分神那就太離譜了。

　　“好了，代替你的人已經開始工作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就乘坐軍用旅行艙離開木星。”夏婕說道。

　　杜明點點頭，示意沒問題。

　　隨后杜明就登上了所謂的軍用旅行艙。

　　依然是圓球形的結構，但不再有外部輔助的加速軌道，里面還站著一個身著軍裝的人類操作人員。

　　“您好，我是駕駛員C3b7421，將由我把您送回地球。”那中年男人轉頭對杜明笑了笑，繼續說道：“在此之前，我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偽裝。”

　　他指了指旅行艙中的一套裝甲。

　　帥！太帥了！

　　杜明有點激動，這才是未來該有的樣子。

　　一套全黑的外骨骼裝備，外表由啞光黑色類金屬全覆蓋，充滿了人體力量學的美感。

　　那自然垂落的五指似乎可以輕易撕碎最堅硬的巖石，那類人型的腰身似乎蘊藏著無可比擬的靈巧與力量，那雙腿跑動起來似乎可以追星趕月，而眼神和表情都藏在面部的黑暗之中，讓人難以測度。

　　“這是仿照軍方C1級機器人穿云戰士外形制作的外骨骼裝備，你的新身份也是C1級機器人，名字叫邢明。當然這個身份并不帶給你相應的軍方權限，你的實際權限依然按照P5計算，等到案件結束我們會為您恢復原來的身份。”駕駛員說道。

　　杜明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有點興奮地換上了這套外骨骼。

　　“設備已激活，身份已確認：杜明，啟用時間（已校準）：19:06:52，11/24/139。”

　　并不像普通的可穿戴裝備一樣里面會內置一個智能機器人內核，這套裝備只有最基本的行動模塊和感官模塊。

　　視野中也沒有杜明想象的各種復雜的數據和瞄準，依然只是普通的視野，只是似乎比人眼更加清晰。

　　從外部看，杜明由一個略顯瘦弱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有點恐怖的機器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