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蘇宜所在的金成卡通電視臺，連夜召開管理層會議，對《我為歌狂》這樁動畫做評估，臺長、總編盡皆出席，包括滬美電影制片廠的副總，也過來就此事碰頭。可以預見，這種前衛的畫風和表現手法，與當下國漫截然不同，而且還是另類的校園音樂題材，也是之前從未涉及過的領域，雖說有第一個吃螃蟹的誘惑，但同樣要肩負先行者的風險。

　　20年從業經驗的老編導鄭達，說道：“金成已經經不起折騰了，現在不是破釜沉舟的時候，還是要穩扎穩打，等以后有余力了，再嘗試新的題材，我認為之前《電線寶寶》的方案很適合當下，既然別人認為卡通低幼，那我們就真正下沉到低幼市場，這同樣也是有市場需求的。”

　　他目光掃過會議席上，婁蘇宜這幾個年輕面孔，含沙射影的說道，“現在這些年輕人，總是以自己的喜好判斷市場，但很多時候都是有偏差的，等你們經歷久了，就會知道，為什么當下中國動畫市場呈現這樣的狀況，這就是市場選擇的結果，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甚至有那么點倚老賣老的意思，只不過在金成年頭久了，所以一般人也不敢去懟他。只不過這回，他明顯小瞧了婁蘇宜的堅定。

　　“如果臺里不同意立項，我會讓我媽的工作室接走，相信總會有電視臺愿意播的。”

　　老編輯眉毛瞬間立了起來：“你想干什么？威逼臺長嗎？”

　　“我只是就事論事，有些人既然不相信年輕人的眼光，那我們只能臺上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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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臺總編出來打個圓場：“小婁啊，我們也不是這個意思，這部動畫我也翻過，確實比我們當下的國漫更討年輕人喜歡，但是，你還是要注意到，我們自己的特殊國情，這是一部校園漫，但里面涉及到早戀、斗毆、逃學這種負面情節，對于中華圈的家長來說，是很難接受孩子觀看這樣的動畫節目的，對于電視臺來說，可能不止要承受收視率的風險，還要承受不可預知的政策因素，小婁，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原本以為，這么出色的動畫，肯定會得到全臺上下一致認可，但沒想到還沒制作，就在立項上被卡住了。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支持做這件事情，雖然作為合作方的滬海美術電影，倒是對制作這部動畫非常感興趣，只不過他們不作為出品方，所以也很難主導事宜。

　　婁蘇宜覺得有些丟面，她都難以想象，怎么該跟謝群解釋。這事本來就是她挑起，人家盡心盡力給出這么優秀的方案，想必費了不少功夫，如果就這么胎死腹中，那她以后還怎么面對他。

　　見整個會議室，都是一面倒的意見，作為臺長的鐘大山，自然不能乾坤獨斷：“我覺得小婁這樣的年輕人，愿意提想法，是好事，電視臺一定需要新的聲音，新的想法，不過眼下這臺動畫，需要考慮的地方還很多，我們不妨下來再做些研究，看有沒有可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那今天會議就到這里，散會吧。”

　　在婁蘇宜極不情愿的形勢下，所有人無比輕松的離開會議室。

　　婁蘇宜氣的不行，直接拎了包就走，但出了電視臺大門，想起來臺本文件都沒帶上，她還想著怎么跟謝群解釋，所以又重新坐上電梯回去，但回到編導組工作間的時候，在門外就聽到一些討論的聲音，她按住腳步，在角落聽著。

　　都是平常幾個相熟的編導，正在交頭接耳。

　　“新來就這么囂張，老是想出風頭，把我們放在哪里。”

　　“就是，有背景了不起，平常看臺長對她客客氣氣的樣子，早就不順眼了，有本事就讓他爸給她買個電視臺玩去，成天跟我們這些底層呆在一起干什么。”

　　“你還真別說，現在有些富二代，就喜歡跟底層混在一起，好享受他們的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食人間煙火，才會成天想那種天馬行空的主意，電視臺倒閉了，哪怕工作丟了，對她又沒影響，但對我們可不一樣。”

　　正巧，這一幕被走的慢的冷曼卿瞧見，她輕聲小步的走到婁蘇宜邊上，拍了下她肩膀，跟她做了個手勢，兩人心照不宣的一起下樓。

　　“婁小姐，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去找找其他電視臺，總會有接受度高的，不能埋沒了這部動畫，你說是吧。”她純粹只是想鼓勵下婁蘇宜，畢竟看對方情緒實在有些低落，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畢竟所有電視臺，都有自己的制作計劃和推廣排期，不可能橫插著讓你放映一部動畫。

　　哪想著婁蘇宜話只聽半截，感嘆一聲道：“是我對不住謝群，我現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對他了。”

　　“額……我覺得我們可以再試試。”

　　“或許吧。”

　　但正如婁蘇宜所想，國內大部分涉足少兒領域的電視臺，都對這部動畫敬而遠之，不是說動畫品質不好，甚至很多專業編導，都給予不錯的評價，但最終反而正是這種驚艷感，讓他們難以拍板去做。

　　太出格了。

　　一點不像國漫。

　　這就是他們眾口一詞的拒絕理由。

　　多么荒謬，又多么現實。

　　在奔波了一周后，她們被十幾家電視臺連續拒絕，兩人都有些精疲力盡，并對之后的局面難以保持積極心態。

　　冷曼卿說道：“我們找個時間，跟謝先生溝通下事情吧。”

　　“不行。”一說到這個，就像是戳到婁蘇宜的痛點，她反應的斬釘截鐵，甚至有些心神不定，“不能跟他說。”

　　就這時，婁蘇宜突然接入一通電話，電話那頭??隱約聽到什么，今晚11點，東明山。

　　婁蘇宜草草應下，但旁邊的冷曼卿卻留了個心眼，在她跟婁蘇宜分開后，她單獨跟謝群去了通電話，那頭似乎真在工地搬磚，大型機械起運、打混凝土的聲音，她迅速把自己的擔心跟謝群說了，當然，這里還沒把動畫黃了的事情跟謝群說，只是純粹擔心婁蘇宜的心態，讓謝群幫忙留意下。

　　謝群關了電話后，心里嘀咕：女生就是麻煩。

　　別人或許還不知道，但他能不清楚婁蘇宜在干什么，所以他直接奪命連環Call過去：“你今晚要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