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梅羅紋加是個不折不扣的夜間動物，一般來說，不到半夜三點他是不會上床休息的，而他的診所只有到了下午才會開門營業。

　　按照莫莉的說法，只要沒有約會，梅羅紋加一般很晚才起，隨便吃過一份低脂早餐后，會在診所附近的健身房里泡上幾個小時。

　　沿著貫穿科隆島的主路走上二十分鐘，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商販，無視本地旅行中介一日游的拉客，以及各色全息投影廣告牌。來到醫院所在的街區后再轉到小巷子上走一會，就來到了梅羅紋加經常光顧的那家健身房——矯健斯巴達人健身。

　　和這個島上的大多數建筑一樣，這健身房看起來其貌不揚。就是一排搭著鐵皮屋頂的破舊平房，刷了深淺不一的白漆?？拷值囊粋扔煤谏桶咨谒厣珘γ嫔戏鬯⒘艘粋€斯巴達人圖案和Spartans的字樣。屋頂上，霓虹燈拼成了一個不斷做著臥推的男人圖案。

　　約翰·鐸爾皺了皺眉頭，差點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這地方看起來樸素過了頭。但是手機上的地圖軟件明白無誤的告訴他，這地方就是健身房的地址。

　　他聳聳肩，付了一筆小錢后，拿到一個手環進到健身房的更衣室里。

　　不出他意料，留著小胡子，有著刀削般五官的梅羅紋加也在這里?？雌饋硭矂倎磉@里不久，坐在更衣室一頭的長凳上，剛剛脫掉上衣。一副就知道你會來的可惡表情。

　　約翰剛剛開始脫掉外衣，梅羅紋加就叫住了他，開玩笑的說道。“伙計，你身上的那些紋身……是你每天早上用黑墨水筆畫上去的嗎？”

　　約翰轉身，比了一個下流手勢。“干你?！?p>　　“喔，放松，伙計?！笨吹郊s翰氣勢洶洶的上前，梅羅紋加連忙擺手示意。“不過說真的，你身上的紋身是我見過的最多的。”

　　“你見過很多人？”

　　“再怎么說我也是個醫生，這是我的職業風險?！泵妨_紋加點點頭，露出一個典型漫畫反派一樣邪惡笑容。“沒有一個人，無論男女，有你身上這么多紋身。簡直像一件貼身的個性內衣?！?p>　　“……說到這里，你紋的都是些什么東西？某種文字？護身符一類的東西？前女友的名單？”

　　我他媽也想知道，約翰心想?！啊@不關你的事?！?p>　　“個人隱私是吧。？我懂。”梅羅紋加沒有繼續追問，從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件速干衣準備換上。

　　“我來這里，是想和你討論一下昨天你的提議……”約翰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不記得自己提過任何提議，我這人記性不太好，除了美女的名字什么都記不住。”梅羅紋加擠眉弄眼，示意約翰不要在公共場合討論這個問題。

　　約翰皺皺眉，考慮接下來該怎么辦。

　　當濕件醫生把速干衣套到頭上的時候，約翰聽到梅羅紋加嘀咕道?！啊m然外觀上看不出來。但這里也安裝了保安攝像頭，沒有錄音功能，但有不少軟件算法可以通過唇形分析對話。咱們還是不要冒險的好?！?p>　　約翰驚訝的掃了一圈，沒看到有任何攝像頭。不過他也學著梅羅紋加的樣子，對對方說：“你知道這里有攝像頭，但你還是來這個地方健身？”

　　“當然，人活著不能不做力量訓練啊?！泵妨_紋加換好了衣服，神態輕松的回答。

　　“而且這里別看外表很破，其實器材都還不錯。還有專門適合濕件植入者的鍛煉設備，我有不少潛在的客人都是從這里找到的。”

　　約翰記起來了，梅羅紋加計劃對付的那個迪哥·帕奎奧就是個濕件販子，沒準在這里能收集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也說不定。

　　兩人走進健身區，這個點來的人很少，也沒什么交談。

　　“藍色地毯這邊是一般區，黑色的那邊是給濕件植入者用的。”梅羅紋加指點道。

　　約翰順著對方指示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果然用黑色地毯標識出來了一小片區域。上面擺著幾個大型健身器材，看起來像是訓練小關節的設備。

　　梅羅紋加拿了一對二十五磅的啞鈴找了張臥推凳坐下，開始做一組飛鳥。約翰坐到他旁邊的凳子上，“我還不知道濕件植入者還需要特別的鍛煉器材?！?p>　　“大部分不需要，但有些人植入了和運動強化相關的濕件——像大猩猩手臂之類的?！泵妨_紋加一邊鍛煉，一邊解釋?！啊热缗两鹕颊呃?，肌萎縮患者啦，漸凍癥患者啦等等。當然也有別的一些人用這類濕件——他們在意的不是治療，而是強化?！?p>　　“真沒想到濕件還需要鍛煉，我還以為這東西只要看出廠規格就行了。”約翰·鐸爾隨便熱身了一番，然后給自己撿了兩百二十磅的杠鈴片，準備開始臥推。

　　“看來你確實不怎么聰明。莫莉可能就好這口……”梅羅紋加搖搖頭，嘆了口氣?！皾窦踩胝哂柧毜牟皇撬麄冎踩氲臐窦?，那東西的規格確實在出廠的時候就設定好了。他們鍛煉的是自己的大腦?！?p>　　“嗯？”約翰意識到自己確實對這方面的認識太少了。“什么意思？”

　　“你覺得，人的大腦是怎么指揮濕件的？”梅羅紋加做完了一條胳膊，又換了一條胳膊。這小子的肌肉線條確實不錯。

　　“我聽說……”約翰想了想自己在網上搜索到的那些內容，“……神經鏈接公司的腦機接口可以處理人類大腦的神經信號，他們估計搞清楚了大腦神經信號的規律和含義吧，然后再把這些轉換為機器能夠識別的電信號?！?p>　　“大謬不然?！泵妨_紋加笑了?！澳闾凸廊祟惔竽X的復雜程度了。如果它簡單到可以被輕易搞清楚，那我們就會變得太過愚笨而無法理解它?！?p>　　“神經鏈接公司，荒坂株式會社……這些大科技公司其實也根本搞不清人類大腦所發出的每個神經信號是什么意思，他們的腦機鏈接接口的解決方法很簡單。既然機器搞不清楚大腦，那就讓大腦理解機器?！泵妨_紋加繼續鍛煉?！八麄儼汛竽X當做一個黑箱處理，通過條件反射訓練讓大腦意識到輸出什么樣的信號能從濕件得到何種反饋?！?p>　　“打個比方，馬戲團里的野獸聽不懂馴獸師的語言。馴獸師卻可以觀察野獸的反應總結出一套有用的口令和手勢。”梅羅紋加做完了兩組飛鳥，開始做后臂屈伸鍛煉三頭肌?！按竽X就是馴獸師，而植入體濕件就是馬戲團的野獸?！?p>　　“那些給濕件植入者用的鍛煉器材就是這個作用，他們可以在那邊練習如何精確的控制自己濕件的出力?！?p>　　約翰看了黑色地毯區域一眼，“他們最高能達到什么程度？能像超人或者綠巨人一樣強壯么？”

　　“別開玩笑了。就算植入了最先進的記憶金屬人造肌肉濕件，也就比正常人強個三四成吧。再高了骨骼和結締組織會承受不了的。而且人體也承受不了那么高的耗能和散熱啊。”

　　約翰點點頭，算是對濕件又理解了一些。這么看來，就算是使用同一品牌同一出廠批次的濕件，每個植入者能發揮到什么程度也是不一定的。一個嫻熟的植入者能夠發揮出濕件的全部信念，而一個毛躁的新手卻控制不好力道，連拿個布娃娃都能不小心捏斷。

　　約翰躺在椅子上，開始臥推。二百二十磅再加臥推桿的重量，但推起來還是挺輕松的，他不禁有些自滿。

　　一個發尖染成黃色，皮膚黝黑的本地男人此時走了進來，他徑直穿過常規器械區，走到鋪著黑色地毯的植入者鍛煉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