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找到莫莉·勞的時候,后者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潛店酒吧的一張桌子旁,對著一臺水果平板電腦打字。
約翰點了杯對方喜歡的草莓代基里雞尾酒,徑直坐在桌子對面。壓低聲音說,“坐好別動。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我就佩服你這一點,總能整出些新花樣。”莫莉接過雞尾酒,不太淑女的喝了一大口。
“我可是在擔心你的安全,我看到那邊那張桌子邊上有個小子,老是偷偷瞄你。”他說。
“另外,我還擔心有些雜種拿我沒辦法,就跑來找你的麻煩。”約翰調整了調整坐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法。他腦子里的荒坂腦機接口這會兒不斷冒出不相干的聯(lián)想搜索結果,似乎一面對莫莉,他的意識就難以完全集中了。
莫莉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子’是我們潛店的設備師,他就跟塊海綿一樣無害。”
八成也跟塊海綿一樣無聊,約翰惡意的想。“你在干嘛呢?”
“申請NAUI,CMAS,SSI,TDI……的潛導資格,我得給自己找個活兒干。”莫莉疲憊的聳聳肩。“畢竟干什么都要錢。”
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雞尾酒。“好吧絕大多數(shù)時候,什么都要錢。你呢,去過梅羅紋加那里了?”
“去過了,不得不說,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約翰承認。“事實證明法國佬相當有能耐而且資源豐富。我和他合作愉快。”
“他是個老練的黑客和手法嫻熟的濕件醫(yī)生。”莫莉糾正他的說法。“但他可不算一個好的搭檔。”
“怎么說?”約翰開始慢慢掌握怎么集中注意力,排除腦機接口的意外干擾了。那些視野內自己彈出來的頁面大為減少。
“那間診所不久以前可不叫梅羅紋加診所,而叫羅貝爾和梅羅紋加診所。”女潛水長解釋道。“羅貝爾是另一個大夫,以前和梅羅紋加合伙。兩人后來鬧翻了,羅貝爾被趕走了,診所也被梅羅紋加獨占。據(jù)說手法相當不光彩。很多人都說,梅羅紋加是個自私的人。”
聽到這個評價,約翰倒也不太感到意外。梅羅紋加敢開具假的驗尸報告,給管制濕件注冊代激活,和販賣天然致幻劑的地頭蛇大打出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模范公民是了。“我會記住你的忠告的。”
“你最好記住。”
“我會把這話印到腦子里去。”
莫莉敏感的察覺到了什么,“等等,你該不會讓他給你安裝了腦機接口了吧?”
“你該不會能心靈感應吧。”約翰靠到座椅背上,一只胳膊搭在旁邊的椅子上。“有預知接口濕件這種東西嗎?”
“我認真的。濕件非常危險。”莫莉變得十分嚴肅。“有世衛(wèi)組織的報告指出,植入濕件有致癌的危險。腦機接口更甚,它被認為和多種致命的精神惡化癥狀和賽博精神病有關——對抗解離,多重人格,失憶……”
就在莫莉說話的時候,約翰飛快的網上搜索了濕件相關的副作用……她說的內容確實不是虛構的,但也稱不上證據(jù)確鑿。大部分關于濕件的負面報道都出自習慣危言聳聽的自媒體,甚少來自經過同行審議的專業(yè)醫(yī)學期刊。
至于賽博精神病,好吧這點著實可慮,不過據(jù)報告,發(fā)病率極其低。
“我非常感動,你在意我的健康。”約翰身體前傾,雙手支住桌面。“但我知道什么是必要的風險。我能替自己做決定。”
“梅羅紋加是個濕件醫(yī)生,他只會挑好的說。”莫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電腦上轉移了。
她捉住約翰的一只手。“我聽過別人這么替自己植入濕件的做法辯護,連措辭都和你一模一樣。猜猜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我如果不猜,你大概也會告訴我。”約翰挑起一邊眉毛,想了一秒。“讓我想想,他自從植入濕件以后,就奇遇不斷,好運連連。結果美人投懷送抱,順利走上人生巔峰?”
“幾乎沒一點對的。”莫莉似乎有點生氣了,她把手抽回去。“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不管了。”
她一口把雞尾酒喝干,然后繼續(xù)看自己的平板電腦。
“是你的前男友對吧?”約翰說道,看到對方臉上的反應,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
“梅羅紋加告訴你的?”
“我不用法國人教我怎么避免成為一個瞎子。”
莫莉又把視線放回平板電腦上去了,但她這回沒打字,似乎心不在焉。
約翰耐心等了一陣,酒吧外面正值退潮,海岸線后退。潛店的本地人員工只能用纖繩把船拉到岸邊,方便旅客上下。他們勞動的號子高亢而怪異。
“梅羅紋加讓你替他走私加密貨幣?”她終于開口了,比了個下流手勢。“如果他讓你干這個,你就伸出一根中指,讓他坐在上面。”
“我寧可死也不想碰法國人的后門。”約翰笑了笑。“不過我們之間的合作和加密貨幣沒有關系。”
“沒有最好。”莫莉點點頭。“記得我說過,約翰尼和我有一次招惹上了錯誤的人?”
“當然,你說的我都記得。”
“那時候新的加密貨幣監(jiān)管法案剛剛出臺,所有平臺上的電子錢包程序一夜間全部下架。聯(lián)邦政府甚至動用了棱鏡系統(tǒng)攔截在線交易數(shù)據(jù)。”莫莉陷入回憶。“但繞過監(jiān)管的方法也很多,比如在腦機接口上安裝的電子錢包插件。在自閉模式下幾乎無法探測。”
這法子聽起來確實非常安全,約翰心想,沒有密碼和提示詞,電子錢包里的加密貨幣是取不出來的。用這種方式可以肉身走私加密貨幣出境,哪怕在有線上監(jiān)管和主動阻攔的國家也可以偷偷轉移資本。
理論上用個非法的電子錢包程序把加密貨幣藏在智能手機和其他存儲介質里也不是不可以,但隱蔽性自然遠遠比不上藏在腦機接口里。自從黑色星期四后,各國政府對加密貨幣的打擊力度空前加強。再加上加密貨幣的用戶許多都是黑幫,罪犯,或者其他見不得光的隱秘組織,對他們來說,隱蔽性勝過一切。
“約翰尼就是干這一行的時候惹上麻煩的。有一次他突發(fā)奇想,想要從收件人那里把提示詞詐出來。自己取出自己腦子里的錢……”
“那是一筆巨款,原本屬于一家日本公司背后的雅庫扎——就是合法的黑幫。”
“他以為自己拿到他們的要害了,然后我們一輩子就再也不用為錢發(fā)愁了。”
故事的結局莫莉以前已經說過了,錢沒有搞到,倒是一個穿著光學迷彩的賽博忍者找上門來。安靜,致命,而且優(yōu)雅。
“所以你討厭零伯爵?沒有他,就沒有區(qū)塊鏈加密貨幣,沒有黑色星期四,也沒有加密貨幣掮客這門生意。”
“我討厭的是約翰尼的魯莽。”莫莉回答。“我恨的才是零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