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十年,楊牧云已經熟練的掌握了野蠻人的語言、文字,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野蠻人。
胸無大志的楊牧云沒有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然而這個卑微的愿望也在一次夜襲中化作泡影。
部落里火光飛濺,血液飚飛,到處都是廝殺的身影,瀕死的慘叫和著雪花落在地上,雪地都被污濁成一片漆黑。
這是楊牧云第一次聽到骨肉撕裂的聲音,心中恐懼到了極致,隨之而來的便是怪異的興奮。
一股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力量在楊牧云血脈深處激蕩、涌動,血脈中沉睡的力量快速復蘇,迫不及待想要掙脫軀殼的束縛。
惡魔的低語就像是粘稠的松脂,粘在耳朵眼里摳都摳不出來,狂躁的熱力從耳朵灌入,轉瞬注滿腦殼,全方位的煨烤著混亂的腦仁。
楊牧云耳朵嗡鳴,腦袋也突突的膨脹著、跳動著,仿佛下一秒就會裂開。
終于,楊牧云再也壓制不住身體躁動的力量,仰頭發出一聲狂野的嚎叫。
然而這時候,一只散發著徹骨寒意的手掌捏在楊牧云后頸上。
森然的冷意順著后頸骨爆發開來,仿佛有無數冰針在體內凝結、爆發,扎進了四肢百骸,更釘住了五臟六腑。
楊牧云牙關打顫,硬生生將嚎叫咬斷半截咽了回去。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楊牧云耳邊響起,“孩子,別聽、別看、別想,繼續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楊牧云努力的睜大眼睛,然而眼前瞬間被幽蘭色的冰晶充斥,隨即一片空白的腦海也被渲染成了冰藍色。
不知過了多久,楊牧云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隨即悠悠醒來。
看到身邊的人,楊牧云立刻一骨碌翻身跪下,畢恭畢敬的說道:“薩滿大人。”
身旁,被稱為薩滿大人的老者端坐在石板上,枯樹枝般的手掌從獸皮中探出,放在篝火上翻烤了一下,隨即縮回袖中,仿佛要把篝火聲升騰的焰火也揣進袖子里。
火苗跳動間撥開黑影,也照出了薩滿那張枯瘦的臉龐。
臉上涂抹的油彩鮮艷亮麗,卻蓋不住皮肉中散發出的死灰之色。
這時候,又聽到一聲“薩滿大人”,楊牧云這才發現,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人,但也只有那么一個人。
薩滿動了一下,身上穿的獸皮泛起水波似的紋路,只見他手掌撐著地,然而努力了幾次都沒能站起。
最終,薩滿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橫放在腿上的骨杖豎起來立在身邊。
薩滿嗓音沙啞的說道:“你們倆是部落里最后的幸存者了。”
聽到這話,楊牧云心中一痛,眼淚奪眶而出,另一個人直接嚎啕大哭,然后一點點變成狂怒的嘶吼。
“閉嘴!”
薩滿咳了一聲,豎在其身旁的骨杖閃過一道幽蘭色的光芒,頂端的骷髏握柄更是噴薄出一道環狀的冰霧。
楊牧云又感受到了那沁入骨髓的寒冷,另一人也咬緊牙關,臉頰抖動的打哆嗦。
薩滿又咳了咳,嘴角沁出一絲血色。
“春天已經到了,雪馬上就會融化,外面的天會暖和起來的,部落里那幾個剛出生的小娃娃馬上就能下地跑了,來年還有更多的小娃娃。”
薩滿臉上浮現出緬懷的神色,隨即哀傷的搖了搖頭。
“可惜啊,只剩下你們倆了。”
薩滿伸手向楊牧云招了招,楊牧云立刻向前挪了兩步,湊到薩滿身前。
“孩子,你跟別人不一樣,剛出生的時候就不哭,這是天生的勇士。”
聽到這話,楊牧云心中一跳,暗道:我那是忘了,不過還好被當成勇士了,要是被當成妖孽,就活不到現在了。
可是薩滿接下來的話差點令楊牧云跳起來。
“孩子,你的眼睛里有著不屬于野蠻人的智慧光芒,你的過去不屬于這里,你的未來也不在這里。”
冷汗從楊牧云眉梢滑落,滾進眼眶中,蟄得眼睛酸澀。
好在,薩滿并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嘆息道:“如果部落有了你的血脈,你就能在這扎下根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可惜啊,可惜……”
楊牧云揉了揉眼睛,沒有說話,也不敢說話。
薩滿無奈的看了一眼楊牧云,又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另一個幸存者。
“罷了,罷了。”
說完,薩滿從懷里拿出一個卷軸,囑咐楊牧云打開。
楊牧云接過來,入手的瞬間猛然一沉,這卷軸的分量出奇的重。
卷軸的大小與楊牧云小臂相當,材質是不知名的獸皮,皮下組織卻有著鱗片似的紋路,指尖觸摸時還有些許溫熱。
楊牧云初始時還以為是薩滿的體溫,可是拿在手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這股溫熱依然沒有降低分毫,楊牧云瞬間明白,這是獸皮自身的特性。
薩滿有氣無力的催促道:“打開,快點。”
走神的楊牧云立刻回過神來,抓著卷軸邊緣將其攤開。
只是攤開的過程中,楊牧云發現卷軸十分緊,不是沾粘在一起的緊,而是一種奇特的力量在禁錮著卷軸。
楊牧云使出全力,可是卷軸只打開了一小段,估摸著也就十分之一的篇幅,入目所見全是黑色,只有靠里的部分隱約顯現出一道血色的紋路。
楊牧云心中好奇繼續攤開,然而無論他如何使勁,卷軸都紋絲不動。
另一個幸存者看到這一幕,頓時覺得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于是湊到前面說道:“薩滿,俺來吧,俺力氣大。”
卻沒想到,薩滿猛然抬起頭,厲聲喝道:“滾開,離遠點!”
這一瞬間,薩滿就像是張大嘴巴擇人而噬的怒獅。
那人還是第一次看到薩滿這幅模樣,頓時哆嗦著蜷起身子,雙手抱著膝蓋向后方滾去。
薩滿的氣勢只維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然后便癱坐在石板上。
原本單手持著骨杖也變成了雙手,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這根杖子上,又仿佛全靠著杖子支撐才沒有倒地不起。
薩滿粗重的喘息著,一滴滴汗水從他額頭上沁出,仿佛被這幾滴汗水仿佛帶走了最后一絲元氣,本就皮包骨的臉頰和雙手變得更加干癟,甚至能聽見骨骼不堪重負的噼啪聲。
那聲音,就像是篝火中木材燃燒的炸響。
楊牧云心中感覺不妙,忍不住問道:“薩滿,您這是?”
薩滿沒有回答,而是緊緊盯著打開了一節的卷軸,嘴唇快速蠕動,發出一串怪異的聲音。
那是一種牧云從未聽過的語言,既不是部落里的語言,也不是臨近其他部落的語言。
就在楊牧云全神貫注記憶這種語言的時候,手中的卷軸突然顫動了一下。
楊牧云不由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這時候,卷軸又顫動了一下。
“這,竟然打開了?”
楊牧云瞬間瞪大眼睛,原本使出吃奶力氣都紋絲不動的卷軸竟然自動打開了。
一道道血色的紋路緩緩顯露出來,楊牧云這才發現,卷軸上既不是文字,也不是圖畫,而是一個……
魔法陣?
這種只存在電影和動漫中的事物竟然真實的呈現在了眼前,楊牧云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張大嘴巴。
這時候,薩滿的聲音越來越高亢,也越來越急促,握在骨杖上的雙手攥得越來越緊,一道道細微的紋路在手握之處顯現,并且迅速的向上下兩端蔓延。
咔嚓一聲。
骨杖炸開,化作骨粉在山洞中彌漫開來,隨即所有的骨粉同時爆燃,山洞中瞬間被絢麗的烈光充斥。
楊牧云本能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可是這時候他發現自己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就連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山洞中的光芒化作漩渦,盡數沒入卷軸。
得到光芒的注入,魔法陣緩緩浮出卷軸,繚繞在楊牧云身周緩緩旋轉。
楊牧云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每一根肌肉纖維也都緊緊繃起,面對未知,他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可是這時候,楊牧云耳邊傳來薩滿的聲音:“孩子,不要害怕,敞開心扉接受,它,或許能打開通往你家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