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墓地就在主峰之巔,看似就在主脈眼皮子底下,防護應當十分周密,實則墓地在后山,和主脈相隔很遠,平常根本沒人看管。
沈風在那名斷臂弟子的帶領下,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墓碑前,果然在普通弟子的墓群之中,只不過排位十分靠前。
他也已從這名弟子口中得知了整個事情的大致脈絡,站在墓前短暫沉默了一會兒,沈風對那名弟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斷臂弟子激動地向墓群外跑去,轉身的一霎卻被沈風一掌拍在后腦,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沈家弟子,也不過如此……”沈風不屑地撇了撇嘴,站在墓碑前默默思考著之前聽到的話。
“五長老在人祖祭典的第二天發現沈風的尸體,就在遺世山上……”
“尸體損壞嚴重,但確定是他本人的身體,從身上傷口判斷疑似碧火潭下的手……”
“五長老震怒,迫使家主出關,沈家向碧火潭宣戰,外界局勢很不好……”
……
沈風一路默默聽著,最后終于忍不住問道:“祭典當天有沒有一位叫沈瑤的弟子?”
那名弟子顯然認識沈瑤,狐疑地看了沈風一眼,搖頭道:“沒有,沈瑤姑娘從頭到尾沒摻和這件事。”
……
沈風默默站在墓前,一顆心漸漸下沉下沉,似乎永無落地的時候,他咬破了嘴唇,卻沒有流出鮮血。
他的血幾乎要流干了,全憑十品仙根的靈力支撐,他身子晃了晃,似乎支撐不住,突然一股怒火涌入胸腔,沈風居然一腳踹在了自己的墓碑上。
這一腳深深嵌入石碑,咔咔聲中,沈風腳底靈力爆發,轟的一聲把墓碑踢得粉碎。
然后他以靈力覆蓋手掌,開始挖起自己的墳……
好在墳是新修的,土坯還沒徹底牢固,在沈風瘋狂的挖刨之下,很快地面就被挖出了一個大坑,露出一截棺材來。
沈風抓住棺蓋,奮力一抬,棺蓋應聲而開,露出里面的一具半腐朽的尸體。
那尸體的模樣依稀正是沈風的樣子,連衣服都一樣,烏黑的頭發披在雙肩,只是已經有些干枯,散發著一股腐臭。
“怎么回事?”沈風心中發毛,抓住尸體腳踝要把他扔出來,手掌觸碰尸體腳踝時卻渾身一震!
一股熟悉的邪異氣息從尸體上傳了過來,沈風體內天帝骨自行發動,射出一道道純凈之光,打在尸身之上。
滋滋聲中,那具尸身瞬間變得千瘡百孔,化為一攤烏黑的血水。
“魔土的生物?”沈風瞳孔一縮,退后了一步。
魔土,包圍了整片天魔大陸,大陸上到處都流傳著魔土的傳聞,沈風多次遭遇那股邪異氣息,卻因為天涯海界離魔土很遠,如今才第一次往魔土聯想。
“這具尸體徹底消亡的樣子確實跟傳說中魔土生物的消亡一樣,化為一灘毒液。”沈風不敢拿手去碰那灘黑水,隨手扔了一根樹枝過去,樹枝果然被黑水迅速腐蝕,化為一股濃煙,只不過因為天帝骨的原因,那股黑水之中再無邪異的氣息流出。
“沈家……居然跟魔土有關聯!”沈風緩緩退后,遠離那灘惡心的黑色液體,站在墓前努力思索。
“我現在還能回沈家嗎?去找大長老?不行,沈焉察覺我逃脫,第一時間就會來找我,而大長老恐怕對整件事一無所知,還有長老中有多少人是倒向沈焉的?”
沈風額頭冒出冷汗,指甲不知不覺陷入掌心之中。
“沈焉,沈江……沈家!”沈風喃喃自語,干枯的臉龐逐漸猙獰,眼中充滿了殺意。
“走!絕不能糊里糊涂死在這里,我還太弱,要努力強大自身,早晚能報仇雪恨!”
沈風咬緊牙關,忽然伸出手指去蘸自己身上血污,在棺蓋上留下八個血字:
“以血還血,沈風留字!”
“走!”沈風腳步踉蹌了一下,強打起精神,轉身沒入林中,向山下疾奔而去。
這時沈家終于反應過來了,巡山的普通弟子多了幾倍,好在高層還未行動,應該還沒能驚動沈家高層。
在進入修士境之前,人祖體內能利用的靈力就是仙根境儲存的那些,以沈風十品仙根的資質,靈力儲備遠勝普通武者境的沈家弟子,一路驅動靈力躲避,躲過了所有巡山弟子的耳目。
下了主峰,道路上沈家弟子卻更多了,沈風不得已又打暈一名沈家弟子,扒下對方衣服換上,假裝若無其事地往遺世山走去。
好在遺世山離主峰不遠,平常去的人也少,沈風一路倒是有驚無險地上了遺世山。
站在山路之上,沈風回頭就能看到主峰之上無數光束沖天而起,他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嘲笑,“終于發覺了嗎?要是我還是從前的沈風,這次真的死定了,沈焉……”
緊了緊拳頭,沈風就要走上山巔,忽聽一人說道:“瑤兒妹妹,主峰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你不去看看嗎?”
沈風身子一僵,迅速收斂了氣息,緩緩向山巔探出頭去,果然看到那道熟悉的倩影,純潔得猶如一只白精靈,依然那么清麗絕倫,只是背影似乎有些消瘦。
“小瑤……”
沈風牙齒幾乎要咬碎,定定看著那道背影,眼中閃動著連自己也不確定的情緒。
是愛,是恨,是懷疑,是信任,究竟那一個多些,沈風不敢說,他沒有底牌了,他現在向她跑過去,或許真的會死,由內而外的死。
“這是個殘酷的世界!”沈風似是在勸慰自己,默念了這句話,悄然走上山巔,在邊緣地帶緩緩移動,向崖邊靠近。
小瑤身邊那人是沈江,這時兩人背對著沈風,都沒能發現沈風。
小瑤微微搖頭,目光忙無目的地飄向遠空,淡淡道:“沈江,你離我遠一點。”
“你!”沈江眉毛一立,咬了咬牙,片刻后,攥緊的拳頭卻送了下來,心中暗罵:“臭娘們,沈風死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老子早晚要把你弄到手!”
這時一束白虹從遠處射向遺世山,懸停在沈江面前,那是修士專有的傳遞消息的能力,沈江臉色微變,知道出的事情恐怕不小,若非緊急情況,很少有修士愿意用這種極耗靈力的方式傳話。
沈江伸手抓住那團白光,按在自己眉心,閉目一瞬后猛地睜眼,駭然道:“什么?沈風……”
小瑤驀地轉過頭盯向他,眸子銳利,竟和她自身溫柔恬靜的氣質迥異,同時厲聲喝道:“沈風怎么了!”
遠處的沈風一直關注著他們的動靜,這時不由得僵住了身子,心中對小瑤的幻想一點點破滅,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釋懷的怒火。
“沈風?她也不喊小風哥哥了?哈哈……”沈風勉強壓下心中翻騰的念頭,終于走到了懸崖邊上,隱約感應到了下方空間陣盤傳來的波動。
自從上次以空間陣盤傳送出來,他就和這座陣盤建立了聯系,只要靠近陣盤,就能傳送到海底空間,再以陣盤傳送到別的地方,這就是沈風能逃離沈家的倚仗!
但是沈風沒有立即走,而是把靈力附著在耳朵上,仔細聆聽小瑤和沈江的對話。
沈江似乎是被小瑤這股截然不同的氣勢嚇到了,生生止住話頭,眼珠轉了幾下,才開口道:“……嘿,沒什么,主峰似乎出現了沈風的蹤跡,他的墓破開了,尸體消失,呵呵,說不定是他死而復生了。”
“從墳墓里爬出來?”小瑤面無表情地說道,緩緩轉過了頭,不再看沈江。
“是啊,那家伙似乎還殺了沈家弟子,真不是好東西,瑤兒你不去看看?”沈江說道。
小瑤搖了搖頭,說道:“沒興趣。”
這句話猶如一根針刺入沈風心臟,他離小瑤明明很遠,聽到這句話時卻感覺格外清晰。
“沈家……”沈風無聲地笑了笑,再也不看小瑤一眼,“我歸來之時……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聲音被海風吹散,沒傳出多遠,沈風的身形似乎也被海風吹散,消失在了原地。
沈江也走了,急匆匆向主峰跑去,山巔之上很快只剩下小瑤一人。
沈風沒看見,兩行清淚從她白皙的臉頰上流下,小瑤茫然地注視著海天交際,喃喃道:“那怎么會是小風哥哥?小風哥哥一定沒死,他只是走了,早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