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可直視之物
2634年1月27日,「諾茨阿克世界聯盟」正式建立,實際上掌控著聯盟的最高議會「庭院」把各種異能統一命名為‘權能’,并將上百種權能的具體信息都收容到一本‘書’中,世稱「默示錄」。
每一種權能都擁有單獨的序列編號,序列數字越小的權能越是擁有不可思議的危險性和威力。
艾弗森的權能是僅僅排名序列117的「詭影游戲」,但這份能力卻使得他躲過了無數次特別行動局的追捕,在無數次險象環生的狀況中存活下來。
他曾耳聞有人六階時覺醒序列40以內的強大異能,也親眼見過年僅24歲就到達四階,幾乎要接觸到「神座」的恐怖執法者,卻從未聽過一個人能夠同時擁有兩種權能。
一個擁有機械身軀,序列70的「逆回」和另一種未知權能,能夠輕易看穿「詭影游戲」的人,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垃圾堆一般的外城區里?!
不,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過度的震驚與挫敗感沖擊著艾弗森的腦海,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只能對著喬夜不斷地咆哮。
“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誰!?”
喬夜沒有回答。
他自己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從他有意識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這條街上了。
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只知道周圍的所有人都把他當做怪物看待,以及自己身處的地方是個暗無天日的深淵。
他和所有貧民一樣,都只能在這里仰望著「墻」那邊的宏偉都市靜靜地等待死亡,
像一條被困在籠中,望著花叢,食物和天際死去的流浪狗。
所以他要走出這里,越過那道「卡美洛之墻」,去看一看城中區的風景,要在那里過上真正的生活,吃飽穿暖,認真工作,擁有一個叫‘家’的地方可以回。
他的想法沒有任何來由,因為人對于美好生活的執著向往不需要任何理由。
喬夜不會對艾弗森解釋這些,也懶得說明自己其實只有一種權能,至于那看起來無比強大的復原效果究竟從何而來,他自己也同樣一頭霧水。
喬夜一拳揮下,艾弗森的吼叫停歇了。他的頭骨碎成了無數片,金色發絲被拳風吹起,慢慢地落在那一灘令人作嘔的血肉混合物里。
喬夜起身,對著唐一鳴點點頭,示意沒事了。
唐一鳴后知后覺地杵著發軟的腿站了起來,把女兒抱在懷里,緊緊地反扣在自己肩上,不讓她看到眼前的場景。
巷子里到處都是大片的猩紅血跡,墻壁和地面上滿是坑洞,死去的飛車黨小弟們脊椎骨都被折成了恐怖的角度,森然的白骨刺破皮膚裸露出來,尸體橫七豎八地堆在地上。
喬夜站在這幅地獄繪圖的中央,身上甚至沒有沾上一滴血,看上去依舊干凈溫和,仿佛這巷子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唐一鳴強迫自己想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他也完全承受不住眼前的場景。喬夜看上去明明是個溫和安靜的年輕人,戰斗風格卻血腥粗暴得堪稱殘忍。
“謝謝。”他強自鎮定,咽了口口水。
喬夜拿出電子卡一晃:“這張卡我不會還給你的。”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戰斗,身上的電子卡卻都還完好無損。
唐一鳴沒有任何異議。
“我之前沒有發現他也是啟示者,啟示者的五感都很敏銳,他應該聽到了我們談話的全過程。”喬夜指的是艾弗森,“抱歉。”
唐一鳴一愣:“你不能察覺么?哦,我沒有責怪的意思……”
“啟示者之間沒有特殊感應,我也暫時沒有有效手段分辨。”喬夜說,“所以如果要保護你的女兒,小心一……”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了。
唐一鳴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喬夜單手抓起扔出了十幾米外,但他即使措手不及,也還是緊緊地抱著唐妍,沒有讓女兒在空中掉下去。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喬夜的方向,喬夜面前出現了一個黑影。那是個完全不在他認知內的事物,扭曲的身型仿佛每秒鐘都在變化,它……
唐一鳴只覺得自己的血都涼了,無法名狀的恐懼像針一樣刺入他的大腦。
他眼里的神采消失了,像個發條用盡了的人偶一樣停止了所有動作。
巨大的,純粹的恐懼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他的每個關節,似乎有一個力量正在強迫他低下頭去,他的潛意識反復地告訴自己——
別看!
那是不可知,不可想,更不可直視的東西!
如果再多看一秒……就會有比死更恐怖的事情發生!
喬夜沒有回過頭去看唐一鳴的狀況,他無暇分心。他死死盯著面前那個漆黑的影子,一秒鐘也不敢挪開視線。
那團影子的形狀真的在不斷地變化,它全然難以描述,時而像是一坨腐爛的肉團,時而仿佛一只擁有無數肢體的怪物,有時則化成滿身長滿凸起肉瘤的人形,卻沒有五官。
它就這樣靜靜地漂浮在喬夜面前,沒有攻擊喬夜,卻也不肯離開。
喬夜剛才察覺到不對后迅速回頭,正好目睹了艾弗森的尸體變成這團黑影的全過程。但他沒有動手,也沒有選擇帶著唐一鳴逃開。
他知道如果被「殘缺之物」盯上,是不可能輕易逃離的。
傳聞中,精神力不夠強大的啟示者就連直視源獸都做不到,普通人更是只要看一眼祂們的身型就會徹底發瘋。
每當源獸降臨,那片區域都會出現不計其數的「殘缺之物」,它們是被邪神帶入人間的侍從,是游蕩在大地上的可怖鬼祟。
「移動都市」的防護力場能夠攔住體型龐大的「源獸」,卻無法阻礙這些群狼一般的‘靈’悄然潛入人類聚集之處。
僅僅過去一年,C-02移動都市外城區就有數十萬人死于它們的侵蝕。
它們繼承了源獸的特性,精神力稍弱一些的啟示者如果長時間直視,精神也會受到重創。
但喬夜知道這些詭異的‘靈’習性和過去遍及山林的野獸沒什么區別,如果你移開視線,它們更會立刻發動襲擊。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影子,腦海里開始響起沉悶的,模糊不清的囈語聲,像是有一萬只蜂同時在他耳邊嗡鳴,又像是有魔鬼在他耳邊低語,誘惑他去往另一個國度,享受真正的極樂。
但喬夜還能忍受,他天生精神力就異于常人,也沒有痛覺神經,那些仿佛詛咒一樣的囈語對他的影響出乎意料的小,只是胸口有些燥熱。
喬夜忽然驚覺有什么東西不對。他竟然從那接連不斷的詭譎低語聲中理解出了幾個詞的意思,盡管那混沌而古老的語言他從未聽過。
“我在……這里……做什么……”
“腐肉……萬圣夜……山羊角……神國……蠕蟲……甜甜圈……”
“這里沒有主的氣息……”
黑影忽然動了,它在原地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然后朝著巷口飄去。
但它很快又停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這里……有個……同類……”
“要殺死……殺死……他……”
巷內的空氣驟然變得冰冷而壓抑,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凍結了。龐大的威壓從‘靈’的身上散發出來,它周圍伸出無數漆黑的根須朝向喬夜,像是盯上了獵物的捕食者。扭曲的形狀被燈光投射到后方的樓體上,形成數十米高的猙獰虛影。
仿若邪神降世。
“殺死……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