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四個人在張燕妮家附近吃了飯,才拎著東西往她的家里走。
蘇俞依舊和劉易斯聊天聊地,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而文新和季登科拎著東西默不作聲的跟著。
“這就是了吧?”劉易斯轉頭問文新,文新點點頭。
蘇俞敲了敲門,好久也沒聲音。
“那么早就睡了嗎?”蘇俞有些奇怪,但屋里又似乎有些些響動。文新和季登科警覺的對視了一眼,放下東西兩人便開始準備踹門。
但好一會也沒的動靜,季登科便拿了蘇俞的黑色小卡子戳進鎖眼。好半晌,門才被打開!
撲鼻而來的血腥氣,季登科下意識就將兩個女生擋在門外。文新震驚的看著這滿屋的鮮紅,顫抖的拿著手機撥了110。
“燕妮姐~燕妮姐~”文新大著膽子往屋里走,張燕妮躺在血泊里,似乎在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看。文新下意識的拿起一旁的警棍,踹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凌亂的腳印,開著的窗戶,還有縮在角落里的一個小女孩。
她的一旁,還躺著大睜著雙眼的老人。
季登科在門外看著兩個女孩子,順便打了120。
劉易斯正著急著墊腳,想要查看文新的動靜。剛準備跑進去,文新便抱著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走了出來。接著走道里陸續(xù)的腳步聲踏踏踏,越來越近。
來的,是高局長。
那個當初給自己也拉了一把的高隊,他目光晦暗又悲切,緊緊的鎖在文新懷里的妮妮。
“妮妮,來,爺爺抱!”
妮妮不答話,溫順的趴在高局的懷里,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
季登科和文新拉著她們往過道對面走了兩步,讓開了道。來的,都是燕妮的同事,當下就有人驚呼落淚!文新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緊緊的抓著劉易斯的手,越發(fā)用力。
救護人員從屋內一臉哀痛的走了出來,朝著高局的方向搖搖頭。
高局微胖的身軀踉蹌了一下,被文新一把扶住。
他似乎晃神了,盯著文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們去警局錄口訊吧!”他的聲音凄涼,安撫的拍了拍懷里那個小小的身影。那一刻,文新冒出了一個念頭,這一輩子,不要孩子!
從警局出來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季登科一言不發(fā)的拉著蘇俞一路疾走。蘇俞沒看到屋里的情況,但大致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也就任由著他發(fā)泄了。她想,他應該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季登科走的急匆匆,沒和文新他們道別。
文新沒在意,只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警局門口的樓梯上,雙手垂放在膝蓋上,人像失去了光芒低垂著頭。
劉易斯沒說話,在一旁安靜的坐著。
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天像點墨,黑的一絲光亮也無。偶有冷涼的風吹過來,夾帶著紅了的楓葉。
“文新,跟我來?!?p> 高局嘴里叼著煙,愁眉苦臉。文新立馬站了起來,跟著那身影往另一處走去。
劉易斯被帶去等候室,沒能跟上去。
停尸間內幽藍的有些可怖,但比起那猩紅的屋子確是一點也不及。
他們在一個蒙著白布的尸體旁停了下來。
“怕嗎?”高局低頭碾滅了煙蒂,站的筆直行了個軍禮。
“不怕。”
“你在外面等著就是想見見她?”
“是?!?p> “別自責,雖然我不能透露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跟你沒關系。你來或不來,都阻止不了即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彼钌顕@息,鬢間白發(fā)叢叢,預示著他的蒼老?!把嗄莩8姨崞鹉悖f你是她見過的最禮貌懂事的孩子,說你奮發(fā)圖強讓她覺得她這個警察當?shù)膶嵲谔盗恕!?p> “在你之后,她有拉拔了不少的孩子,她期望著不全都如你一樣。但至少能將他們拉出泥潭.....”又是一聲嘆息,文新輕輕的掀開了蒙著的白布。
她的面上安靜祥和,緊緊的閉著眼睛。
這個人就要在這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除了能記著她們的人,她就要毫無蹤跡可循了。
文新的腦海里閃過一幕又一幕,全都是她亮晶晶的眼睛,親切的笑容。
“把布蓋上走吧!”
文新依言又繼續(xù)蓋上,深深的三鞠躬,跟著高局走了出去。
“回去吧!好好讀書,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嗯。”警局大門外,他鄭重其事的點頭,高局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
劉易斯被人送了出來,滿臉關切的望著他,手里拿著一片脈絡清晰紅色的楓葉。
“文新!”她撲進他的懷里,小聲的念叨。
“走吧?!彼穆曇羝鄾觯抗馍畈灰姷?。
“文新,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彼攀牡┑┑谋WC,神情神圣堅定。
文新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猛烈一擊,當即抱著她埋在她的脖頸處,落了淚。張燕妮這樣慘烈離開的方式,實在太令他傷心,難以接受了。
他本還想著,以后結婚了請她做證婚人。
可現(xiàn)在......
這世上再無張燕妮這個人了,就這么輕飄飄的沒了。
“文新,以后我們常來看那個小女孩!”
“嗯!”
許久,他收拾好心情,直起身子牽著劉易斯忘不遠處的酒店走。他想了一下,給文如打了電話,把事情告訴了她。
文如聽到消息的那一刻震驚的無以復加,眼淚撲簌簌的往眼眶外掉。
第二天,文如就坐車趕來了。
幫著張燕妮的母親招呼親戚,整理東西。她不善言辭,但所做的一切張燕妮的母親都看在眼里。
勻康在最后一天,出現(xiàn)了,身上還帶著槍傷。
他一個大男人摟著妮妮在冰棺前哭的暈了過去。
在場的人無一不跟著抹淚,感性的劉易斯更是嚎啕大哭,弄得文新手足無措。只一邊感傷一邊哄著她!
下葬的時候,蘇宇森和季登科一身黑的衣服,臂彎處綁著白布,也一臉哀傷的現(xiàn)身在人群里。
季登科的神情凝重,眼睛里的柔軟化作絲絲悲痛凝在眼角。他感激,自責又愧疚,當晚他回去時喝了悶酒,將事情告訴了蘇宇森。
蘇宇森當即就同意和他一起來葬禮。
本來,他不要抱希望的。
但是蘇宇森果斷又迅速的答應讓他覺得溫暖。
一個大男人一個小男人,喝的酩酊大醉。
氣的一向吳儂軟語的楊曼罵罵咧咧的收拾他們兩個人,蘇俞倒是沒那么生氣,反而有些新奇,這是季登科第一次喝醉。
蘇俞和楊曼本來打算一起來的,但是蘇宇森覺得一家四口有些太張揚便讓她們在家里等著了。
張燕妮的葬禮是極簡的,但還是自發(fā)來了很多人。她的一生似乎就這樣結束了,在這立秋后涼爽的天氣里,徹底的告別了。
紅殷殷的楓葉卷起,又飄然落下。
一如她光明又陽光,短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