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展翼的孤鳥
有些事情就是這么奇怪,當你要死了,你才突然發現原來這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留戀的東西。
安云此刻就有這樣的感覺。
從未如此留戀人世,也從未如此明白生命的可貴。
但是這雙手已經臟了。
或許臟的不止是手。
安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偷,貪戀著眼前的一切真實卻像是虛假的溫柔。
夢總會醒的。
天亮的那一刻,夢就醒了。
……
還是昨日那個大廳,卻不止是昨日那群人。
崆峒派的大長老柳抿和青山派的人都到了。
大長老柳抿已經聽說了昨天發生的事。
落白裳踏入大廳的那一刻,柳抿就迫不及待的發問了。
柳抿道:“查出來了嗎?”
落白裳道:“查出來了。”
柳抿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惡意和怒火:“果然是盟主家的公子。人在哪?”
落白裳這次沒有回答他,落白裳掃視了一眼大廳,發現今日幾乎整個武盟的賓客全到了。
落白裳抬頭直視坐在最頂端的那個絳紫色身影,那是端坐在整個武林近二十年的江湖神話,是力壓五大門派登頂武林至尊威蓋魔教二十年的正道巨擘。
似乎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正面懷疑過眼前這個人,也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過他的決定。
落白裳并不了解他,也不明白落寒天到底想要什么。
落白裳的沉默讓柳抿眼里閃過一絲煩躁,但是也成功引起了落寒天的注意。
落寒天抬眸,并不在意落白裳別有意味的注視。
落寒天道:“兇手是誰?”
一副光明磊落秉公辦事的模樣。
落白裳收回目光,側身看向大門。
光影間,一個瘦削的藍衣身影被人壓進大堂。
柳抿不可置信的看了兩眼那身影身上的小廝服飾,臉上帶著被愚弄的憤怒。
柳抿強壓怒火轉身看向落白裳,他伸出手,食指不自然的顫動著,指著安云道:“落公子,你不會告訴我,我崆峒派的大弟子,死在一個小廝手里?”
落白裳一臉平靜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安云,又慢吞吞的收回視線。
落白裳道:“的確是。”
柳抿蹭的站起來看向落寒天:“落盟主,令子可是在開玩笑?還是說,武盟隨便抓個小廝過來,就可以殺了我崆峒派的大弟子。”
柳抿強壓怒火道:“這是愚弄。”
青山派是這次武林大會第一個到齊的門派。
青山派掌門衛光徽正好坐在柳抿旁邊,從外表看是一個濃眉大眼一臉憨厚的中年人。
衛光徽憨憨的笑了笑,道:“柳長老稍安勿躁,說不定此事另有隱情呢?”
柳抿滿臉窩火的坐了下去:“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否則這就是愚弄,一個小廝居然可以殺掉我崆峒派三代的首席大弟子。”
花淺剛剛去忙了點事,剛剛好在這個時候悄悄溜了進來,聽到這長老的話不由嗤笑一聲。
大堂里的眾人雖然議論紛紛,但都是交頭接耳的小聲嘀咕,這一聲嗤笑就尤為引人注意了。
柳抿突然看向眾人。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安云卻突然出聲了,他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起初還比較小聲,后來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甚至變成了狂笑。
坐在上方的幾位大人物都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
柳抿頭一次正眼看向安云,也是頭一次對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說話:“你笑什么?”
安云剛剛笑彎了腰,壓著他上來的人是諸葛小明,諸葛小明早早的就松手了,所以沒有人制止他。
安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抬眼看向柳抿,眼里滿是惡意:“還真是不巧,你口中那位崆峒派的首席大弟子,真的就是被我這個卑微的小廝殺的。”
柳抿滿臉不耐:“就憑你?”
安云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太弱了。”
柳抿突然運氣,一掌打向安云。
安云瞬間被打退七八步,感受著喉間涌起的血腥氣,安云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你好像也不太強?”
柳抿見安云只是后退幾步,眼里閃過一絲驚色,然后就聽到安云的挑釁,低低罵了句:“不知死活。”
柳抿一個翻身就出現在了安云的面前,一拳狠狠的將安云轟飛,然后又一個閃身接上一腳。
安云被他一拳一腳打飛出了大堂,連續滾了好幾圈,嘔了幾口血,生死不知。
柳抿滿臉不屑的轉身,不再多看安云一眼。
柳抿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剛剛走上兩步,就聽到后面有個聲音。
“咳咳,不過如此。崆峒派的長老弟子一個二個的都這么弱嗎?”
是安云。
柳抿這下真的是惱了。
柳抿轉身回頭,這一次他眼里清晰的印照出安云的身影。
那是一張還算清秀的臉,斯斯文文的,現在滿臉都是灰,一只手在擦拭著嘴角的鮮血。
任誰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狼狽不堪,一身藍色的小廝服飾此時已經變的灰不溜秋破破爛爛的。
但是他的眼神卻是那么明亮。
柳抿有些不適的繃緊了臉,太難看了,這個人太難看了,不管是嘴角的笑還是眼中亮起的光。
柳抿沉下了臉,莫名的有些不安,他決心不再留手。
然而還不待他出手,讓人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安云在剛剛他停頓的那一刻,沖了上來。
速度非常的快,在場的人幾乎都沒能看清他的行動軌跡,只看到一陣模糊的風吹過柳抿,然后就是兩個交疊的身影。
待柳抿回過神時,安云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刀刺入胸口,柳抿木木的低頭。
安云眼里的光更亮了,他手里的匕首已經刺入了柳抿的胸膛,他的手果斷的轉動,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搗碎了那顆心臟。
柳抿瞪大了眼睛,他張大了嘴巴,卻無法吐出哪怕一個字。
柳抿到死為止,腦海里除了茫然不解就是不可置信,他難以想象,他會如此突兀的死在一個小廝手里。
安云的刀,為什么會那么快。
安云緩緩的抽出匕首,冷眼看著柳抿的身體緩緩滑落,刀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預示著生命的緩緩流逝。
安云無端的想要落淚,可是微微抬起的臉上綻放的卻是一個純粹的笑。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轉眼間剛剛還高高在上的崆峒派大長老此時已經是一具尸體。
場面一度十分滑稽和搞笑。
在場的眾人愣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
那個崆峒派的長老,那個高高在上滿臉傲慢的正道高人,那個前一秒還在虐打安云,不可一世的人,下一秒如此滑稽的死去。
就那么輕易的死在一個他看不起的小角色手里。
甚至連遺言都沒有交代,就那么倉促的,戛然而止。
周圍或震驚或難以置信或痛苦或興奮的眼神將安云包裹,最后都只剩下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