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鐘安敏解了禁足自是要外出走動的,不然這些年好不容易經(jīng)營出來的手帕交們只怕就要把她給忘了。
此時玉夫人一個人坐在桌旁,侍女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抬起了臉。
一雙如同毒蛇一般的陰冷眼眸里閃動著淡淡的光芒。
“如何了?”她問,長長的蔻丹掐緊了手邊的裙裾,呼吸也變得局促了些。
“他接了。”那侍女被主子的表情下得噎了一下,斂眸恭敬地回話。
“很好。”玉夫人終于松了口氣,臉上也有了一絲笑:“他肯接就好。”
說完這話盯了一眼那長得頗有姿色的侍女,揮了揮手:“這里沒你的事兒了,先下去吧。”
侍女如釋重負(fù),連忙退了出去。
站在陰影里的梁嬤嬤這時候走了出來:“夫人,這姓鐘的不過是將軍的假子,雖說改了隨將軍的姓,將來這府邸和前程也不一定……”
玉夫人搖了搖頭:“這些年我派在北境的人一直傳來的消息都是說將軍分外信重此人,說不定將來會繼承他的衣缽。”
梁嬤嬤皺了皺眉:“可這次回了盛京,老爺并未將他帶回府邸……”
“這不重要。”玉夫人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么多年的栽培,又是在軍中一起出生入死的義子,鐘安毓雖說他也帶在身邊,可她到底是女兒,將來終究是要嫁人的。”
她略略轉(zhuǎn)頭,拿眼角睨著梁嬤嬤蒼老的面容,似笑非笑地問:“你說說看,若是想讓手里的權(quán)柄延續(xù)下去,要如何傳到鐘安毓的手里?”
梁嬤嬤愣了一下,忽然吸了口氣:“難道說……”
玉夫人冷笑了一聲,保養(yǎng)得不錯的凝白玉手輕輕在桌面兒上敲擊著:“那個鐘期,指不定就是他培養(yǎng)起來替鐘安毓鋪路的未來夫婿。”
梁嬤嬤眼睛里神色變幻:“夫人,那是義子啊,怎么能變了女婿?”
“當(dāng)朝風(fēng)氣不比前朝。一個女子都能上戰(zhàn)場,更何況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兩個人?”玉夫人抬高了下頜:“要不要收作女婿,不過是他一句話罷了。便是那鐘姓,也可以在戶籍處恢復(fù)他姓。”
梁嬤嬤一想,也覺有理,本就在軍中經(jīng)營多年,勢力和實力都不錯。
若當(dāng)真如此,將來鐘將軍百年之后鐘安毓與鐘期在,北境邊軍也照樣是鐘家說了算!
“奴婢明白了。”梁嬤嬤看向玉夫人的眼眸,但見她表面平靜的眼底風(fēng)起云涌,帶著不易察覺的瘋狂。
“夫人,您想如何?莫不是想提二小姐……”
玉夫人紅唇微勾,淡漠道:“這是個猜測,再怎么可能性大,也不能在明面兒上當(dāng)成真事兒來做。只要將軍不開那個口,鐘期也還是鐘家的兒子身份。”
梁嬤嬤松了一口氣:“那您的意思是?”
“先去會會他,最起碼也不能讓鐘安毓那個賤人得了什么助益!”
梁嬤嬤神色一凜,躬身領(lǐng)命:“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鐘安毓用過飯,一面擦嘴一面問:“宮里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一旁的春杏知道是在問她,便上前恭敬回答:“還沒有。”抬眸看見自家小姐似是有些失望,便補了一句:“許是因著傷沒好,貴妃娘娘不讓走動。小姐您不必過于擔(dān)心。”
鐘安毓卻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搖了搖頭:“罷了,左右是活得好好的,早晚能出來玩耍的。”她伸出白嫩如蔥的手從匣子里抓了一把銀錁子塞進荷包里。
“走吧,咱們出去瞧瞧。”
小柒看她抓銀子,嘴角抽了抽,心說該不會又是買糖糕吧?
兩盞茶的時間之后她,果然提著一籃子甜糕跟在了鐘安毓身后。
后者心情還算不錯,手兒背在身后,一身最時興的胡服,腰間圍著條鑲嵌寶石的蹀躞,原本掛小刀的地方空空如也,刀子被他藏在了綁腿中。長靴銀白革面兒,邊沿幾許毛邊。
這身行頭分外練達,比起平時的廣袖更顯英氣。
就在小柒以為她又要去皇宮的時候,鐘安毓卻是去了容華樓。
這次除了蓮蓉,黎嫂子也在。她們一進門兒,黎嫂子就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
“哎呀,您來了!快請進。”
鐘安毓不欲聲張,點了點頭之后就隨著她上了樓上雅間。
蓮蓉也瞧見了她們,但壓根兒就沒想上前來自討沒趣。
幾個人進了雅間,門一關(guān),黎嫂子的臉就垮了:“毓小姐,您可算是來了,您都不知道那個蓮蓉她……”頓了頓,黎嫂子長嘆口氣:“算了,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宮里的貴人豈能是想得罪就敢得罪的。便是我們也只能哄著,抬著。”
她說話的時候臉色凄苦,鐘安毓聽在耳中都能想象的出這些時日,那蓮蓉有多欺負(fù)人。
“嗯。”她笑著拉了黎嫂子的手,將她牽到椅子上坐了,笑道:“其實我這次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黎嫂子眼眸一亮:“當(dāng)真?小姐有法子把這蓮蓉弄走?”
“其實也不算什么法子。”鐘安毓頓了頓,笑著道:“我之前放任她,就是因為你所擔(dān)心的那些事兒。”
“這酒樓雖是我開的,但是,貴妃娘娘的母家還有她的實力在那兒,如今秋狩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兒,所以我一直也沒法處置。”
黎嫂子嘆了口氣:“那現(xiàn)在也不好解決,我老婆子覺得吧,那個蓮蓉半點兒忙都幫不上,還各種侵吞銀子狐假虎威,要有那個機會,趕走算了。”
鐘安毓笑著頷首:“我也是這意思。”
黎嫂子原本說的是氣話,可聽了她的話直接就愣住了,好一會兒她才疑惑地說:“毓小姐!您說的可是當(dāng)真?”
“自然。”
黎嫂子眼里露出了擔(dān)憂之色,伸手將她拉到一邊勸道:“毓小姐,我方才也就是說說的,那蓮蓉身后頭站著的,可是宮里的貴人,咱們斗不過的,而且……”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而且,那位殿下不是昏迷不醒了么?您的處境可不太好,這個時候不能動她……”